金墉城上方的天空暗得幾乎看不見星子,黑雲壓城,墨色天闕處烏雲滾滾。一簇簇火把結成火龍,正從西陽門邊迅速朝位於金墉城最中心位置的三大殿移動。本該堅守的禁軍卻是一片死寂,宮城裏各處燈火漸漸熄滅,所有的火光,都隻朝一個方向集結。
嵐曜最終同意了退守三大殿中最靠後的宣光殿,將中間的紫微殿與太極殿留給羽林衛做抵抗。一幹文臣也都跟著轉移,武將紛紛赤手上陣,同羽林衛一同駐守著其中兩間殿宇。這一刻沒有將軍士兵之分,所有的指揮權都隻在於羽林衛的統領。眾人都麵色如土地等著前線探明軍報的探子歸來,是而殿中人雖多,卻是一聲咳嗽也不聞。
說來諷刺,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宣光殿中,眾人竟還不知曉究竟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殿外有大軍不懷好意,對他們的身份與真實意圖卻是一無所知。宣光殿裏極靜,蠟炬燭花一朵接一朵地開著,發出一陣輕微的“噗噗”聲響。以棠一直持劍護在嵐曜與謝以蓴的身前,劍鋒映著她的眉睫,有如寒意映照秋水,素白的臉上是克製的從容與鎮定。
她不是畏死之人,隻是現在還不甘心赴死。她還沒有見到寧淵與九黎扶柩歸來,不能確信寧澈是否已經死亡,她不想死,求生的意識比以前任何一刻都要強烈。
退守宣光殿的策略最終被證明奏效,當太極殿中報警歸來的士兵全身浴血地被帶到嵐曜麵前時,他已幹啞難言,艱澀稟道:“……啟稟陛下,太極殿已破,我們一共就隻有不到一千的人馬,快堅持不住了……”
楚惜已是滿身血汙的從太極殿中歸來,她身上中了一箭,肩頭上血流不止,“……陛下,屬下都查探清楚了,殿外的叛軍正是程浩手中的洛陽郡守兵,他們要求陛下執行太後頒布的滅佛令,否則便不肯退兵。”
嵐曜又驚又怒,怒喝一聲道:“反了,真是反了!他們竟敢要挾朕!”
“這天下,到底姓嵐還是姓謝?!”
沒有人回答他,殿中如烏雲籠罩,一片如死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洛州州牧忿忿切齒:“這個程浩是想做什麼啊!陛下在這兒,他難道還想逼宮篡位不成!”
所有的人卻是都看向了嵐曜,他們本就不支持嵐曜強壓著滅佛令不讓執行的法子,提議按照太後詔令實行。先前,是礙於他的顏麵不得推行,已是大大得罪了太後,洛陽城裏又一直緊繃著,十幾日都不得安生。這批官員心裏本就對嵐曜有怨,現在的這群叛軍可說是做了他們一直以來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是而雖然他們表麵上沒有說什麼,暗地裏早已是人心向背,隻等著嵐曜妥協。
反正,叛軍要的隻是陛下改變政令推行滅佛令罷了,這筆賬橫豎算不到他們頭上,是而一群人已經躍躍欲試,想要勸說嵐曜收回成命。
謝以蓴心中本就害怕,聽見九黎如此說,竟是帶著哭腔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就這樣白白地等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