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遺音乃是前朝最鼎盛時期所造之宮琴,秀美渾厚,金徽玉軫,還留有盛世氣象。這樣一架傳世名琴,落在娘娘手裏,還真是浪費啊。”遲岄冷冷的一聲將她從神思中拉了回來,謝以蓴倉促抬頭,卻隻觸到他滿是冰冷的目光。
她心中不快,奈何嵐曜此時正對這白鹿書院上心得緊,不願得罪。便隻好勉強一笑道:“遲先生教訓得是。”
“這架琴,留給本宮,是浪費了。”
“遲某猜測這架琴原本也不是娘娘所有,當是旁人所贈?他能將此琴贈給娘娘,想必當日必定對娘娘視若瑰寶。隻是他似乎沒有料到,如今的娘娘,已經不配擁有這架琴了。”
琴音最難掩飾心境,方才他便從她的琴聲中聽出了一抹不同於她外表溫柔良善的狠戾,壓抑在層層疊疊的琴音之下,雖然難覓,卻逃不過他的耳。遲岄向來討厭表裏不一之人,這其中又以習琴之人更甚,在他眼中,謝以蓴的品行簡直是侮辱了這架傳世名琴。因此說起話來也並沒有太客氣。
裴舜欽聽見這句“不配”便是嚇了一跳,他在白鹿書院讀過書,知道這遲岄的脾氣,但也沒想到他竟如此不留情。謝以蓴臉上彤雲霎時彌漫至耳根,雙手茫然緊絞膝上衣襟,想來已是羞愧欲死。一旁的楚惜卻是再聽不下去,冷冷瞪他一眼,“你沒有資格說別人不配。”
“不配為琴者的人,是你!”
遲岄也不惱,唇角慢慢漾開一抹單薄微笑,“師妹這是在怪師哥了。”
“這也好。我們不妨來好好算算這一筆賬。”他點點頭,眼中光芒漸冷,“當初違背師門祖訓、背叛師門的是誰,如今回來不願見師父的又是誰?你我之間,到底是不配為琴者更甚一些?”
眾人才都明白,他方才非是諷刺以蓴,而是借此諷刺楚惜。但見楚惜冷冷說道:“當年之事我早已忘記,也永不後悔。”
“好一個永不後悔!”遲岄卻是一聲長笑,放下琴唇角銜著譏諷地睨著她,“你若不後悔,如今這般不敢麵見師父的態度又算什麼?你不就是怕我和師父,將你違背師門不得涉及政治爭鬥、進京為謝太後效力的事告訴你的那位陛下麼?!”
這一句落定,仿佛平地裏起了一聲驚雷,於瞬間拍昏眾人近乎昏聵的大腦。眾人都怔怔愣住,看向了那冷若嚴霜的女子,但見她神情痛苦地搖搖頭,口中喃喃:“……不,我沒有背叛師門,沒有背叛陛下……”
“我隻是……當日我隻是……”她眸中染上一層哀傷,一滴晶瑩滑下臉頰來,遲岄溫聲誘問道:“是什麼?”這時,竹軒的門卻被人從裏麵一把推開,一個微含慍怒的聲音傳了出來,“你們能不能小聲一點,說什麼裏麵全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