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棠是在一陣琴聲中醒來的,她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竹屋之內,坐在一方蒲團之上,身前攏著竹青色的被子,一股強勁的內力正源源不斷地自她背後輸送入體內,驅散著她體內的寒氣。
“你醒了?”一個聲若洪鍾的老者聲音在背後響起。她倉促回頭,老者卻伸出一隻手按著她的肩膀將她扳正了回去,“在傳功。”言簡意賅,語聲卻慈愛。
以棠腦子裏已清醒過來,略略思索一回便大致猜到了老者的身份,感激地道:“多謝夫子救命之恩。”
“小輩無以為報,實在感激莫名。”
“客氣什麼。”老者淡淡笑道,“也是老夫那逆徒不識好歹,傷了你。何況老夫和你家中一位弟兄乃是忘年之交,又怎可見死不救。”
他將最後一通陽氣輸送入她體內,拂袖起身。以棠隻覺五髒六腑內皆漾著一團暖意,方才撕裂般的疼痛早已如煙雲散,她感激地回過身去,唯見身前一位鶴發童顏、骨清神峻的老者,年過古稀,精神卻矍鑠,絲毫看不出日薄西山的老態。仙風道骨,倒似九天白玉京的仙人一般。
如果說父親謝逸是謫仙之貌,這位辛夫子辛知微便是天上的仙人,隻是他口中所說的和她家中一位弟兄乃是忘年之交是什麼意思?以棠心中微微疑惑。
謝家之中,在洛陽長久待過的便隻有謝朗,總不能這位仙氣飄飄的辛夫子口中的忘年之交是謝朗吧?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辛知微卻似看出她的疑惑,捋須和藹的笑了笑,“看來,老夫的那位小友倒是沒和你提過老夫啊。他倒是經常和老夫提起你。還真是讓人傷心呐……”
以棠越發目瞪口呆,不是吧?難道真的是謝朗?她正欲追問,這時,遲岄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走進來,似不悅般皺起了眉,“師父怎能說是徒兒不知好歹。”
“分明是這個傻丫頭自己逞強,患了那麼嚴重的病還不自知,硬要逞強以內裏催動笛聲來破徒兒的九韶仙音。倒成了徒兒的不是了麼?”
他語氣閑閑地走進來,將那一碗藥磕地一聲放在她跟前,便欲離去。以棠被他話中之意驚得一愣,下意識問道:“什麼病?”
遲岄抱臂倚在門邊皺著眉睨了她一晌,見她神情不似說謊,心中頗覺好笑。他道:“你天生便患有三陰絕脈,不可強行催動內力,你不知道?”
“……三陰絕脈?這,這怎麼可能?”以棠腦子裏仿佛轟的一聲,一眨眼之間,腦海中隻剩下這幾個字。三陰絕脈她是聽說過的,意味少陰、厥陰、太陰三陰經脈阻塞,是病情凶險的征兆。老者淡淡道:“不錯,你的確患有此等絕症,一般不治療的情況下,三陰絕脈十四歲左右病發,由於經脈長期阻塞,心髒供血不足,所以肌膚泛白,身體瘦弱,不能做劇烈運動,甚至不能有劇烈的感情波動,否則就隨時有生命危險。你父親亦是醫道高手,怎麼,他竟沒有絲毫察覺到你的病狀麼?”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眸子裏的光輝卻褪去了大半,黯然失色。遲岄見狀便道:“你別想不開啊,這隻是不治療的情況下,方才我和師父為你把脈,發現你的病症像是被高人以丹藥抑製過,所以平時並未複發。隻是你方才強行催動內力,犯了醫家的大忌才會引發病情。何況三陰絕脈與女子懷孕的脈象相似,不是精通武學的大夫,也未必診得出。令尊或是,一心盼著要抱外孫了?”他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語中頗有揶揄之意。辛知微微微一皺眉,“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