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荃聞言起身往荀佑跟前站了站，他立刻瑟縮地側過臉去，當即便有兵士上前，強行扳起他的臉來讓李荃看個仔細。對上李荃先是疑惑繼而不掩仇恨的眼神，荀佑狠狠一眼瞪過去，“臭書生！你看夠了沒有？！”
李荃此時也終於認清這就是那個害得他治下百姓流離失所、死傷無數的罪人，強捺下心中的怒火，轉身向嵐曜稟道：“回陛下，是他。”
“當日正是這位荀大人來我林堂境內，說是助下官抗洪，卻在八月初五那一夜炸開黃河大壩，致使黃河水奔湧而進，造成我林堂境內百姓流離失所！”李荃紅著眼睛，按捺下心中恨不得將荀佑活剝生吞的憤怒，一字一頓說得極用力。
“因事發之時，下官亦在堤上死守，聽見了爆破之聲。此後，下官好容易在洪水之中僥幸撿得一條命，他便派人對下官痛下殺手，承蒙鄭公子相救，下官才活了下來！”
“下官自知林堂的大水下官難辭其咎，苟活到今日，隻為向您麵陳此人之罪狀，還望陛下明鑒！”他痛聲說完，“砰砰砰”重重叩首，直把那額頭磕出一片青紫。
鄭平本自洋洋得意地聽著他揭發荀佑，聽到後麵卻越覺越不對，鄭公子？莫非是禹偁？可兒子怎麼從來沒和自己說過李荃在他手上？
若他說了，李荃可就落到了自己的手裏。他還用受製於荀佑那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麼！
“這件事朕已經知道了，他也承認了。”嵐曜歎息一聲，淡淡說道，“朕今日召你來，隻是想知道，你可知他為何要這麼做麼？”
他語中微微帶了一絲焦灼，非細細辨認不能察覺。李荃臉上顯出一二分迷茫神色，他認真地回想了一番，想了想，神情似有些為難，“下臣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荀大人來林堂之初，曾對下官坦言，他之所以自請來到林堂賑災就是因為那尊石人和林堂境內悄然興起的流言。”
說到這兒他又停頓了下來，似乎頗為猶豫。
“什麼流言？”嵐曜柔聲誘問道，以眼神鼓勵著李荃說下去。李荃隻猶豫了片刻，便接著道：“是，‘女主誤國’。”
大堂內的空氣仿佛瞬息靜止了，唯有李荃一人的聲音若河流般在這方天地緩緩淌過，“荀大人對這流言著實看重，來到林堂的第一日，便召來那幾個發現石人的民工，盤問了一通。”——至於怎麼盤問的，在場的都是官場中人，自都心領神會。李荃又道：“他還想將那些議論此事的百姓全部押進大牢，趕盡殺絕，是下官百般勸解才沒有動手。因此下官心想，荀大人是否是因為這些流言冒犯了太後才對下官境內百姓痛下殺手？”
空氣沉凝一如往昔，所有人都望著嵐曜，等著他的反應。卻見他長笑數聲，語氣似讚賞地對荀佑笑道：“荀愛卿，你可當真忠心得很呐。”
“可你的赤膽忠心，是要先忠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