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從式看了許廣陵一眼,見他沒有什麼示意,便直接端抬起杯子,也沒有什麼品啜,而是隻一個仰頭,就一股腦地把這杯水全數喝了下去。
然後。
他的仰頭持續了好一會兒的時間。
直到……
杯裏一滴都不剩。
真的“一滴”都不剩。
為做得更徹底點,甘從式甚至動用了屬於地階的手段。
以至於,當杯子放下來的時候,杯的內壁完全是幹的。
是徹徹底底的一滴不剩。
別說什麼一滴了,百分之一滴都沒有。
而這,完全是本能之下的操作。
杯子放下之後,甘從式仍然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甚至,他還把眼睛都給閉上了。
因為身體裏,氣血再次沸騰起來!
許廣陵微微一笑,自顧自地端著自己的杯子走開。
所謂渡人渡到對岸,這老頭兒以前的情況太糟糕,不止是氣血從核心或者說源頭層麵上開始衰減,就是整個髒腑和骨骼也都被複雜的藥性及藥物殘留所“綁架”。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不退反進,哪怕隻是再進小小的一點點,也不亞於登天之難。
但這卻恰是許廣陵的拿手好戲。
別忘了他是從哪裏入門的。
醫之大宗,藥之大宗,再加一個大宗師,再再加上前世對兩位老人整個一路上的調理護持,許廣陵對這等層次的問題,早已經是建立起了圓滿圓融的體係。
所謂隨手拈來,皆是妙著,信手揮去,盡是天機。
不過這也算是大宗+大宗師這雙重身份下的基本要求和基本操作了,也算不了什麼。
不然。
哪門子的大宗!
哪門子的大宗師!
大,就是海納百川,宗,就是海到天邊天是岸,山臨絕頂我為峰!
當然了,大宗師也不是無所不能,就比如對於“不滅真性”,對於他在“神”之道途上的推進,許廣陵目前的思路和頭緒就不是很多,甚至連簡單的框架都豎不起來。
不過這同樣也算不了什麼。
前世圖書管理員的那句詩怎麼說的?
萬水千山隻等閑。
也如王維的那句詩所言,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行到他如今的高度,往後的千山萬水,已不隻是修行,更是生活。
或者說,這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修行也好,生活也罷,漫漫前路中,千山萬水,隻是心中的庭院,而縱天地之大、乾坤之邈,也不過隻是信步的園林而已。
就如眼下的這個小小的果蔬園。
從一棵樹開始。
從第一棵,到第二棵。
從一株草開始。
從第一株,到第二株。
千紅萬紫安排著,隻待新雷第一聲。
而他自己,就是那“新雷”。
這一天,許廣陵心情甚是愉快,一方麵,是對此世的父母有了可以落實的安排,另一方麵,也是在心境上有了一些更微妙的體悟。
對大宗師來說,心即是身。
幾乎是瞬息響應,許廣陵身中的命竅開始自主運作,並和往日有了一些細微的差別。
許廣陵沒管這個,隻是任其自然。
讓他沉吟著的卻是今日在草木進化過程中,成就這樣一棵樹,這麼一個意外的收獲。
是的,意外。
許廣陵本意隻是締造一棵“靈樹”而已,而且隻是一點點靈就可以了。
結果卻是大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