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和國內其它有些城市比起來,它的好多地方,都可以用髒亂差來形容。
但對於許廣陵來說,這卻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
夫子廟、中山陵、棲霞山、雨花台……幾乎每一個大大小小的知名不知名的人文或自然的景點,他都被父母攜帶著,一一踏訪過。
他在中山陵的台階上磕過膝蓋,他在音樂台的草坪上打過滾,他在棲霞山爬過樹,他在夫子廟劃過船。
太多太多的點點滴滴。
當時隻道是尋常。
不止尋常,那時,許廣陵還很煩。
大好的周末,留在家裏,彈彈琴聽聽歌不好嗎?又或者窩在床上或沙發上,看看書不好嗎?
非要出去瞎走。
累死個人!
而今,許廣陵甚至都有點恨自己現在的記憶為什麼要這麼好,好到童年少年時的所有記憶,在他將要抵達金陵卻都還沒有到達時,便開始紛紛如雨。
侵蝕他的思緒,侵蝕他的意識,侵蝕他的心神,也侵蝕他的身體。
腳步變得越來越緩慢,越來越沉重。
明明是寬闊的平坦的堅實的大道,兩腳踏在上麵,卻好像行在泥淖裏。
許廣陵一天可以走過千裏,但最後的這一百多裏的路,他走了兩天。
際遇之後,近幾個月來,許廣陵以為自己不會再傷感,不會再難過的,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還是太過太過太過地高估了自己。
他無法控製自己。
當進入市區,站在長江大橋底下,家已經隱約在望的那一刻,許廣陵忽然地,就淚濕了眼眶。
然後,就怎麼止都止不住。
沒有大哭,更沒有嚎啕,甚至都沒有哽咽,單純地隻是眼睛在這一刻就突然地失去了控製,然後開始不聽話地讓眼前的整個世界都變得模糊。
不是不傷心,隻是未到傷心時。
不是不傷心,隻是未到傷心地。
此時,此地,許廣陵再次體會到了一種已經久違的情緒,傷心,也蝕骨。
金陵,這是一座承載著他整個“前塵”記憶的城市。
那記憶,一直都塵封著,哪怕許廣陵的意識回溯能力得到超越之後。那記憶太多太深太沉重,也太久遠,久遠到許廣陵根本沒有半點想要觸及它的想法。
然而這一刻,封條不拆而自解。
或許那所謂的封條本來也不存在。
十數年的記憶,如洪流一般地洶湧襲來。和父母相處的每一個點點滴滴,在這一刻主宰了許廣陵的整個身心。
以至於讓他在橋頭,一站,就從中午站到了傍晚。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時隔六年,許廣陵這個遊子,終於遲遲歸來。
但母已不在,父已不在,沒有那一扇門,為他打開,沒有那一盞燈,為他點亮,沒有那溫熱的飯菜,為他準備著,沒有那兩顆心,為他牽掛和守望。
漫步萬裏不寂寞,隻有此時覺影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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