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兀自如數家珍:“袁紹外寬內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公外易簡而內機明,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不間遠近,此度勝四也;紹多謀少決,失在後事,公策定輒行,隨機應變,此謀勝五也;紹因累世之資,高議揖讓以收名譽,士之好言飾外者多歸之,公以至心待人,推誠而行,不為虛美,以儉率下,與有功者無所吝,士之忠正遠見而有實者皆願為用,此德勝也。”
曹操聽說德勝,心裏很高興。袁氏四世三公,自己的德行卻比他們更好:“還有別的嗎?”
“紹見人饑寒,恤念之形於顏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也,所謂婦人之仁耳,公於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於大事,與四海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見,慮之所周,無不濟也,此第七仁聖也;紹大臣爭權,讒言惑亂,公禦下以道,浸潤不行,此明勝八也。”郭嘉娓娓道來,越說越興奮,“紹是非不可知,公所是進之以禮,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勝九也;袁紹好為虛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眾,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此武勝十也。”
在場之人雖聽出他這番推斷裏大有阿諛之態,但現在正是提氣的時候,誇張一些也不無道理。
“說得好!”曹操爽朗一笑。但笑過之後,內心深處的憂慮還是不由自主地爬了上來——雖然我領先一步消滅呂布,但袁紹這麼快就趕上了,他畢竟兵力遠勝於我啊!想要打別人必先護自己,牽著袁紹鼻子先要自己無懈可擊,東線已然無憂,可西線還有個大缺口,若是眭固與袁紹合流,河內一路就會成為中原最大隱患。現在趁著他忙於收拾張燕,我必須盡快掃滅張楊餘部,保持住領先一步的優勢!
想至此曹操站了起來,森然道:“河內戰事不能遲緩了,奉孝替我傳令,三軍士卒整理輜重兵器,明早拔營向敖倉進發。”
“諾。”郭嘉領令而去。
曹操接著又喚程昱:“去通知此地各郡太守,叫他們馬上回到各自轄地整備城防!”
“諾。”程昱也領了命,但一步一回頭,似乎還有話要說。
曹操明白他心思:“仲德是不是也想跟我去?”
“正是!”程昱趕忙轉身,“兗州防禦之事已定,有萬潛、李典、呂虔他們在,這一次就讓我隨軍聽用吧!”程昱一心巴望著打仗立功,建都許縣後他留守兗州,如今呂布已經除了,東邊沒仗可打沒功可立,他又開始心癢癢了。
“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我帶著你走!”
“孟德,我有一個建議。”夏侯惇又摸了摸眼罩,“河南尹董昭曾在張楊帳下為謀士,與河內諸將大多相識,不妨把他調入軍中,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高!”荀攸連伸大拇指,“建武將軍越發心思縝密了,我這就給令君寫信辦這件事情。”
曹操欣慰地瞅了夏侯惇一眼,戲謔道:“元讓少了一隻左眼,卻多了不少心眼啊!”
不戰而勝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三月,黑山軍統帥張燕在公孫瓚之子公孫續的引領下,集合十萬農民軍分三路趕往易京馳援。公孫瓚秘密派人送信給兒子,讓他率五千騎兵於易京以北舉火為號,裏應外合攻擊袁紹。不料送信之人未出重圍就被袁軍截獲,袁紹將計就計,設下埋伏提前舉火,將公孫瓚誆出一舉擊敗。加之先前挖掘的地道已達到垓心,守備箭樓紛紛坍塌損毀,易京連營陷落。稱霸一時的“白馬將軍”公孫瓚逃進自己的高樓,殺掉妻子兒女,放火自焚!
與此同時,曹操深感局勢緊迫,率領大軍過滎陽逼至大河以南,直指對岸河內郡主城懷縣。曹仁、史渙先鋒軍早已渡河追擊眭固而去,曹操又增派於禁、樂進、徐晃協助,經過激戰,五將在野王縣射犬城附近殲滅了張楊餘部的主力,賊首眭固死於亂軍之中。但是留守懷縣的河內太守繆尚、長史薛洪仍在負隅頑抗。
曹操坐鎮南岸,在河邊紮下大營,命令兵馬渡河包圍懷縣。仗打到這一步又陷入了僵局,懷縣雖不比下邳城堅固,但所處的位置甚是要命,袁紹已滅了公孫瓚,隨時可能從冀州、並州兩個方向發來援軍,若不迅速拿下此城必然後患無窮。眼看繆尚、薛洪深溝高壘緊守城防,想必又是難啃的骨頭。
正在無計可施之際,曾在張楊帳下任職的董昭果真派上了用場,單騎進城遊說,僅用了一個時辰的工夫,繆尚、薛洪便敞開大門出城投降——至此,河內郡也歸屬許都朝廷麾下。
曹操帶著諸多將領、掾屬佇立在大河之畔,眼望著對岸一隊隊降兵拋下兵器,眾人心中甚是滿意。河內這一入手,西路屏障又有了,袁紹又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