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見他似乎完全想開了,也笑嗬嗬揚手道:“我們商議大事,你們小哥幾個別在這裏瞎起哄,回去整飭好營寨,安排建武將軍的起居日用。若有絲毫伺候不周,老夫唯你們是問!”
王圖、賈信等領命欲去,夏侯惇卻囑咐道:“我不要鏡子啊!”
曹操聽了一怔,料他心裏還是有陰影,趕忙又添了要求:“建武將軍不用,你們也不許用。從今以後你們營裏不許有一麵鏡子,若是有都給我摔了!”
王圖抱拳道:“主公放心,莫說是鏡子,但凡能照見人影的東西我們全摔!”
“少耍貧嘴,快去!”曹操拉著夏侯惇上堂,糜竺、糜芳還等著呢,一見滿臉煞氣的夏侯惇都不禁心驚肉跳直低頭,怕打攪他們兄弟私話,趕緊施禮告辭。該說的大致上都說了,曹操也不挽留,叫萬潛他們送客,又囑咐劉備多陪陪舅爺,這才與夏侯惇落座。可抬頭一看,獨薛悌沒有走:“孝威還有何事?”
薛悌請示道:“糜氏兄弟若招募鄉勇,是不是要加緊監視呢?”
曹操擺擺手:“我看沒這個必要,他們與劉備已沒什麼瓜葛了。”
“未必未必。”薛悌捋著山羊胡子,“他們縱然不是主從了,但還是親戚。親戚就該有家務來往,時常寫信問候。可自糜氏兄弟赴任之後,一封信都沒給劉備寫過,這正常嗎?物之反常謂之妖也!”
曹操不以為然:“或許是避嫌吧。”
薛悌很固執:“掩飾就是有事。”
“孝威啊,你怎麼看誰都像壞人呢?人家通信也不是,不通信也不是,你叫他們怎麼好?”
薛悌啞口無言。但為首腦者需有首腦的胸襟魄力,為爪牙者也當有爪牙的堅定銳利,他頓了片刻又作揖道:“為了穩妥起見,在下還是要追查下去,多一份小心總是好事。”
“唉!那好吧。”曹操也隻好隨他去,“但得掌握好尺度,莫要盯得太甚。傳揚出去世人怎麼看我?別像防賊一樣防人家,搞得他們不自在就不好了。”
“諾。”薛悌也去了。
夏侯惇見再無他人了,趕緊彙報:“我聽到傳言,袁紹要在北邊沿河諸縣修築營壘,似乎開始做準備了。”
“我沒聽說啊!”曹操一愣,“怎麼沒人向我稟報?”
夏侯惇道:“是從冀州來的百姓私下傳言的。袁紹大軍在幽州久攻易京不下,又恐咱們率先發難,所以征調沿河百姓準備動工,有人害怕勞役就逃到兗州來了。”
“急功近利飲鴆止渴!”曹操冷笑一聲,“豈不聞欲速則不達?現在把百姓得罪苦了,將來看他怎麼收拾人心。”話雖這麼說,曹操可加倍小心,袁紹計劃在大河以北修營壘,這是打算沿河對戰。要是讓袁紹東至濱海、西至河朔布置出一條大戰線,那曹操就完啦!
莫看夏侯惇一隻眼,看曹操卻看得明明白白,知他心有怯意,又道:“你也不必著急,咱們領先了一步。就算袁紹此刻滅了公孫瓚,還有張燕、幽州舊將、三郡烏丸、遼東公孫度那些小麻煩等著他呢!他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
“我不怕袁紹來,怕的是他不來。”曹操搖了搖頭,“他若是急著殺過來,背後的問題就解決不幹淨;可他要是不著急來,那必然要將一切問題肅清。或是一年或是兩載,等他把割據掃絕了、兵馬養精神了、糧食存足了、和咱們的各路對頭串通好了,咱們還怎麼跟他鬥?他占據邊郡可以休養生息,咱可是在中原四戰之地,難得半日太平,誰知道劉表、孫策什麼時候突然發難?長此以往隔河對峙,咱們跟他耗不起。所以依我說,這場仗宜早不宜晚,他若不來咱就打他,占穩了領先一步的優勢,牽著袁紹鼻子走!”
話音未落,荀攸、郭嘉、程昱走了進來。曹操一見他們三人齊到,便知出了大事:“怎麼了?”
荀攸低聲道:“公孫瓚死了。”
“什麼?!”曹操沒料到,“怎會這麼快?”
“河北細作來報,袁紹截獲公孫瓚與張燕的密信,賺開易京連營,公孫瓚放火自焚!”
“唉……”曹操皺眉片刻隨即釋然,“袁紹統一河北不過是早晚的事,咱們抓緊時間做準備就是了。”
郭嘉一旁鼓勁道:“昔日楚漢之爭強弱分明,我高祖皇帝以智取勝,項羽窮兵黷武而敗亡。在下私下度之,覺得袁紹今有十敗,曹公有十勝,袁紹雖兵強馬壯亦無能為也!”
曹操聽他說自己有十勝,袁紹有十敗,挺感興趣:“何為十勝?”
郭嘉搖頭晃腦:“袁紹繁禮多儀,公體任自然,此道勝也;袁紹割據悖逆,公奉天子以討不臣,此義勝也;桓靈以來政失於寬,紹以寬濟寬,縱容豪強,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製,此治勝也。”荀攸與程昱對視了一眼,覺得他分析得雖好,卻並沒什麼實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