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大軍敗歸,兵士勞乏,況張繡餘賊未除,南陽未能全定,不可以輕易出兵。倘若明公出兵壽春,呂布因其親而攻王師於後,是兩麵受敵矣!”荀彧捋髯道,“與其興兵攻戰,倒不如……”
“倒不如借呂布這把刀去殺袁術!”曹操接過話茬,“不管他兩家誰得勝,受益的都是咱,最好是他們鬥一個兩敗俱傷!”
“在下也是此意。”
“好!呂布現是奮威將軍,我給他加官一等,表為東平將軍。”
荀彧不無憂慮:“僅僅一個東平將軍,就能使其與袁術決裂嗎?”將軍這種職位其實空乏得很,戰亂以來遍地都是,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實權,隻是榮譽象征。
“我自有辦法。”曹操說著踱到案前拿起筆來,“呂布有勇無謀,我給他寫一封親筆信以示拉攏。”
荀彧覺得好奇,也湊過來看,但見曹操寫道:
〖山陽屯送將軍所失大封。國家無好金,孤自取家好金更相為作印。國家無好綬,自取所帶紫綬以籍心……〗
曹操這是睜眼說瞎話。他恨呂布入骨,豈會為其保奏官職?還口口聲聲說使者在山陽把詔命丟了,謊話編得有鼻子有眼的。朝廷雖然剛剛建立還不富裕,但金印紫綬總還是有的,曹操卻說是拿自己家的金印紫綬送給呂布的。
荀彧看著覺得好笑:“憑這樣一封信咱就能與呂布擯棄隔閡嗎?”
“呂布曾經刺殺董卓,不論為公為私還算是於國有功之人,他本有公侯之位,應該不會跟著袁術這個僭逆越走越遠。而且他二人也不是沒有芥蒂,昔日呂布逃出長安本就是想投奔袁術的,哪料人家不收還將其逐出,如今占了徐州,袁術又趕著與他結親家,這樣的關係豈能長久?呂布不過是想與袁術聯手自保,所抗的敵人就是咱們。”說著這兒曹操微微冷笑,“可咱們若是主動伸手拉攏他,讓他覺得安全,他就會放鬆戒備轉而與咱們聯手,那袁術就成了共同的敵人。”
“呂布好賺,隻恐陳宮詭計多端。”荀彧又提醒道。
“不礙的,昔日吳王夫差有伍子胥盡忠輔佐,楚霸王項羽有範增出謀劃策。雖有智士而不納其言,又能如何?”曹操吹著竹簡上的墨跡,“這封書信雖小,卻勝過萬馬千軍。火速派人攜帶詔書和我這封信到徐州傳詔,加封呂布為東平將軍。”
“諾。”荀彧建議道,“今朝廷奉車都尉王則乃呂布同鄉,可遣此人前去傳詔。”
“很好。還有……”曹操又想起了劉備,“再給沛縣劉備送個信,叫他暫且不要再跟呂布鬧了,咱們可要借刀殺人了!”
呂布雖然英勇善戰,卻是一個反複無常沒有主心骨的人。他得到詔書和曹操的手書果然信以為真,趕緊回信對曹操大包大攬道:“布獲罪之人,分為誅首,手命慰勞,厚見褒獎。重見購捕袁術等詔書,布當以命效勞。”僅僅一月之隔,袁術派使者韓胤來到徐州,請求接呂布之女至淮南完婚。呂布又猶豫起來,加之陳宮與曹操有不解之仇,力主兩家和親,最終還是讓韓胤帶走了女兒。
就在關鍵時刻,寄居在徐州的昔日沛國相陳珪忽然冒了出來。那陳珪曾拒絕過袁術授以的偽職,唯恐徐州、揚州連為一體危害己身,趕忙跑去遊說呂布:“曹公逢迎天子,輔讚國政,威靈命世,將征四海,將軍宜與協同策謀,圖泰山之安。今與術結婚,受天下不義之名,必有累卵之危。”呂布耳朵根子軟,聽了這番話再次更改主意,立刻派人快馬追回女兒車隊,不但斷絕婚事,還將使者韓胤披枷帶鎖押往許都。曹操將韓胤梟首許市,晉封呂布為左將軍,促呂布與袁術決裂。
袁術聞知韓胤死訊怒不可遏,派其大將張勳,以及新近歸附的朝廷叛將楊奉、韓暹率領兵馬進犯徐州。陳珪又為呂布獻計籠絡楊奉、韓暹二人反水。結果楊韓於陣前突然倒戈,張勳一敗塗地,損失部將十餘員,軍兵死傷殆盡。呂布趁勢追擊水陸並進,一直殺到淮水邊,把袁術嚇得死守南岸不敢過河。呂布將所過郡縣的糧草資財掠奪一空,臨走時還留下親筆書信羞辱袁術,並令軍兵在淮水北岸大聲恥笑喝罵一番,才高奏凱歌而去。伴隨這一仗的失敗,袁術開始覺得他的“龍位”如坐針氈了;呂布雖然得勝,卻也不知不覺間落入了曹操的圈套,竟派陳珪之子陳登至許都覲見,請封徐州牧之職。
對於陳氏一族,曹操不敢小覷。他們本是昔日謀誅大宦官王甫的名臣陳球之後。陳珪曾為沛國相,是曹操家鄉的父母官;陳珪的從弟陳瑀是西京任命的吳郡太守,率領部隊在彭澤一代與袁術、孫策遊鬥;至於陳登陳元龍,曾為陶謙在徐州搞過屯田,甚得東土人望。聞知陳登前來,曹操格外高興,頗有拉攏之意,不但使其朝覲天子,而且將其請至府中設擺家宴相待。
“元龍,你此來可是為左將軍求徐州牧之位的吧。”曹操揮退左右,把陳登引到身邊,親自為他把盞。陳登安然受之毫不謙讓,口中卻直言不諱:“呂布反複小人,還談什麼左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