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聽娘子提起過。”徐宣讚不明她為何突然提起這個,略略愣了一下,“我記不真切了。”
白卯奴斂眸:“我字‘素貞’,白素貞。”
“白,素,貞……”徐宣讚放於口齒間細細尋味。
卯奴頷首,沁水眸光流離一片款然情深,一字一句:“白是我之形,素是我之境,貞是我之誌向。”展眉又蹙,“素性清靜不願爭,貞潔執著誌不移。”
“娘子……”徐宣讚自是動容的。現下白卯奴突然跟他提起小字,還做詳解,用在此處明顯隻為喻己之情堅定不移。當然,他沒明白這“白是我之形”究竟作何意,隻當娘子是在說自己的姓。
隔著夜的淡淡銀色經緯,路邊成簇成簇尚未開敗的野花伴月踏歌,招搖出一片片斑駁依稀的花影來。
百般猜忌、有意無意的離間作難,終抵不過一顆矢誌不移的貞潔的心。
便如此,這對宿緣夫妻和好如初。
沒有一個解釋、也不消一個答複。沒有道理,也不需要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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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這般琴瑟相好、鸞鳳和鳴了好幾個日夜,年淺夫妻最是恩愛,蜜裏調油歡愉不迭。
這日白卯奴做好了晚膳,隻等徐宣讚從保安堂回來後開飯。
青青掃了眼桌上菜色,眉頭皺皺:“姐姐,又是這麼清淡的菜肴啊!”
聞聲在耳,卯奴一笑淺淺:“清淡還不好?”念及天色不早,邊說話間擺好了碗筷,“修行養心最是妥帖的。”
“啊……”青青故意把聲調拖得冗長,落身坐下、單手托腮,一副懶散無趣的樣子,“可也不能總是這樣吧!這都一連幾日了……”小聲嘀咕。
說話間碗筷已擺好,聽了青青這通抱怨,卯奴也是哀哀一歎,落身坐下:“青兒,實話跟你說吧。”一轉眸子,“保安堂的生意,一直都不太好。而在人間過活,又處處都離不開銀子,可我們兩度盜取銀錢都為官人招來了牢獄之苦,所以……”於此止住。
青青自然聽得明白,心下裏愈發對這人世生活不喜的打緊:“當然了,這姑蘇大大小小的生藥鋪多了去了,你跟姐夫是外地人,本地人難免欺生。”目光落向白卯奴,嘟嘟嘴角,“而且姐姐又不會經營,姐夫也原不過就是一店鋪裏的小學徒、小夥計。噥,經營之道還不是得慢慢摸索!”
“所以說啊。”卯奴忽地莞爾一笑,將身湊近青青幾分去,語氣一低、聲色淺徐,“我們得幫幫官人……”
“自是好的,可要怎麼幫?”青青抬眸不解。
卯奴顯然已經胸有成竹,就等青青這一問了。抿唇片刻,附在青青耳畔如此這般一通秘語。
聽得青青漸漸了然,側首回之一笑:“姐姐放心吧!我自會做好。”
“青兒你記住。”卯奴不太放心的強調,“你往井水裏做法時,一定掌握好度,不要害了人的性命,便是我們的惡業了。”
“我知道。”青青點頭,示意白卯奴且安心著。
姊妹兩個相視一笑,也不多話。
不知過了多久,青青百無聊賴的掃了眼暗沉天幕:“姐姐,你打算在人間輾轉多久?”無意間問了一句。
白卯奴亦抬首去看天,沉吟良久,緩聲一曼:“我也不知道。”又轉麵補充,“至少至少,得等官人這一世走完。我得陪著他,在他身邊。”
霧鬢風虔相借問,浮世幾回今夕……
“那姐姐你有沒有想過,等姐夫老態龍鍾的那一天,姐姐依舊貌美年淺,又該如何與他過活?”思緒所至,青青不無擔憂。
卯奴心下一空。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有想過,隻是念想幾番都不得解,故這一時半會子又不知該怎樣回答:“我……陪著他一起老。如果可以的話。”囁嚅的。
“噗。”青青沒防的一嗤笑,轉眸顧去,“姐姐也是擔心的,可姐姐也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不是麼?”白卯奴,你本是妖仙,端得能夠同那凡人共老同死呢?可這個道理,青青沒有直言出口,“要我小青說,那就是沿襲我們妖道一貫的做派,快活逍遙遊戲人間,過完一天算一天!”
“免得日後偕老不偕死,箜篌遺淒涼!”
便這一瞬,法海的勸誡宛似夢靨一般又於白卯奴耳畔繚繞不歇,加之徐宣讚幾日前對自己的那般詰問……白卯奴一時心亂,又聞青青如此說,權且於慌亂裏胡亂點了一下頭,不再多言,一晌亂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