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瘋妃(3 / 3)

十八新娘八十郎,蒼蒼白發對紅妝。

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

皇上雖不貪圖女色,但年輕的宮妃陪在他身邊會讓他偶爾有種仍然年少的錯覺。他五十有餘,按民間的話來說就是半截身子已經入土的人;她年芳十八,正處於一個女子一生最美好的時候。

十一皇子是宮裏最小的皇子,但如今也有十四了,自他之後,宮裏再沒有嬰兒降生。榮嬪的胎算是皇上老來得子,他重視,更歡喜——因為那是他尚且身強體魄的證明。可是,榮嬪小產了。

幸而,沈雲渘懷孕了。

我偷偷抬頭,用餘光打量著那個正與沈雲渘溫聲細語的男人,他此刻哪裏還有半點剛剛因為榮嬪小產而動的怒氣。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他在意的不是榮嬪的胎兒如何,他隻想要那個孩子健康平安的生下來以證明他正直壯年。

老天爺從來不會多偏疼任何人,哪怕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年歲這東西,會逐漸給人的皮膚上添上道道細紋,讓人的皮膚愈發鬆弛暗淡,它會毫不留情地一點一點偷走人們的康健。

我不止一次地聽景澤說過,這兩年皇上的身子骨差了;不止一次地無意間偷聽到了唐景煥和父親感慨皇上如今隻是在強撐著精神和氣力罷了;我也親眼見過隻起了一點微風而已,皇上便連連咳嗽不止,我瞄過一眼他咳嗽時掩嘴的帕子,有血絲。

沈雲渘要我看的戲,還未到高潮怎麼能謝幕!眼下我饒是再傻,也看懂了她今日是要給毓貴妃一個警醒。

當皇上將矛頭從沈雲渘身上指到毓貴妃身上,畢竟後者才是那撥浪鼓真正的主人,毓貴妃連聲冤枉卻也沒得到皇上的一絲同情和信任。

她苦苦哀求的狼狽模樣看的我心裏像針紮一樣,蓬萊池邊我也曾像她那樣哀求著自己所愛之人施舍些信任。是不是帝王家從來就沒有“信任”二字?

沈雲渘捏好了時機,向皇上求情。

她說自己進宮以後就備受皇後和毓貴妃的照拂,皇後執掌鳳印平日裏繁忙,她想要毓貴妃照顧她,直至孩兒平安降生。

皇上沉吟片刻望向毓貴妃,毓貴妃哪兒敢不應,連連謝恩並保證了一堆後擠出了個強顏歡笑——至少在我眼裏是強顏歡笑。

沈雲渘越來越適合在宮裏生存了,她深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腹中胎兒不管是誰的,反正皇上信了那是他的孩子。往後,這孩子的命就與毓貴妃連在一起,誰都不敢輕易對沈雲渘動手了。

或許將將小產後躺在屋裏的榮嬪本以為皇上會還她一個公道,竟不曾想她的孩子沒了,沈雲渘有了身孕,而且在場眾人除了她傷心欲絕,其他人都相安無事,她不甘心,拖著染血的衣褲半爬半走地衝了出來。

她聲嘶力竭地大罵著一眾妃嬪,連皇後都被她指著鼻子罵了幾句。此刻頭發散亂衣衫不潔的她像極了瘋子。

最後,最後有個太醫瑟瑟發抖地跪在皇上麵前求饒,說榮嬪的胎從一診出來他就清楚那孩子本來就保不住的,但榮嬪拿他家人的性命做威脅,要他一定要保住這孩子。

按那太醫本來的估算,榮嬪腹中的胎兒也就是撐到這幾日。雖說胎兒已經成型,但像這樣早產的孩子本就活不下來,且榮嬪的孩子也很可能生下來就是死胎。

那太醫是一手照料榮嬪胎兒的人,他的話,最能讓人信服。

宮中的死嬰何其少,宮中的瘋妃也從來不缺。榮嬪到後來隻口口聲聲大罵著“你們騙人”和“臣妾冤枉”。

嗬——誰騙人?誰又被冤枉?後宮的賬從來沒人算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