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一頓,又將聲音壓低了一分,“你早就知道自己有孕在身?”
她抬手護住自己的還算平坦的小腹,“這孩子,本宮一定要留下他。今日這場戲,本宮要讓他們看看,想從本宮手裏奪走東西的下場。也讓妹妹看看,姐姐入宮後,是否有長進!”
若我從未撞見過她與唐景煥偷情,我頂多會以為宮中有孕在身的妃子很難平安產下皇子,沈雲渘今日的一場戲大概是讓那些嫉妒她的宮妃警個醒;但是那日我撞見了她的醃臢事,她此番再這麼一說,隻怕她這孩子十之八九是唐景煥的,至於她口中“奪走東西”的人,或許是毓貴妃,又或許是這孩子的生父。不管是誰,這孩子,怕是隻有沈雲渘想要他平安降生了。
榮嬪的寢宮就在眼前,高公公立在宮門邊兒上請沈雲渘先進。
跌宕起伏的“吱嘎”長鳴遙遙地從天上傳來,沈雲渘抬頭望了望南回的大雁,緩緩道:“妹妹曾說,在宮裏生活,從來就沒有什麼依靠,能靠的隻有自己。’眼下,本宮隻能靠自己了。”
她喃喃自語的感歎了一番,而後放開我的手,率先跨入榮嬪的寢宮。
院子裏黑壓壓地跪了一群人,連皇後和毓貴妃也極其誠惶誠恐地伏在地上。珵儀跪在皇後身後,滿臉的不服和委屈。
“臣妾給皇上請安。”沈雲渘盈盈朝皇上拜道。
我跟在她身後也行了禮。
“早上因何與榮嬪起了爭執?”皇上的聲音如滾滾悶雷,像是是瀕臨著狂風暴雨平靜。
沈雲渘又福了福身子,有條不紊道:“臣妾昨日在貴妃娘娘那裏得了一些小玩意兒,聽聞是徐大人為臣妾二妹腹中的孩兒特地做的。臣妾想起榮嬪姐姐如今身懷六甲,所以向貴妃娘娘討了一些借花獻佛,昨晚就派人給榮嬪姐姐送去了。早上在皇後殿外遇見了榮嬪姐姐,跟她說是從貴妃娘娘那裏所得,誰知——誰知……”
沈雲渘神色為難地看了一眼毓貴妃,跪下繼續道:“不知何時貴妃娘娘與榮嬪姐姐之間有些矛盾,臣妾對此事並不知曉。當榮嬪姐姐聽臣妾說那些小玩意兒是毓貴妃那裏來的,榮嬪姐姐就惱怒了……對,對毓貴妃……口出不遜。臣妾自知位分低,不敢與榮嬪姐姐爭辯,但想著她也不該說貴妃娘娘的不是,遂沒忍住回了兩句,所以起了爭執,驚動了皇後娘娘。後來,後來臣妾就——”
她話還沒說完,一個小巧的紅柄撥浪鼓迎麵砸到她身上。
“這可是你送的?”皇上低吼道,“這上麵為什麼浸染了麝香?濃到讓榮嬪把玩了幾個時辰後就小產?”
一個人影忽然從後麵衝了過來,一把奪走沈雲渘身上的撥浪鼓然後將之扔得遠遠的。
“皇上息怒。這上麵既是有麝香,柔才人也碰不得!”
是方才給沈雲渘問診的那個老太醫。不知他何時也跟了過來。
“皇上容稟,老臣方才診出,柔才人有身孕兩個月了,眼下胎氣有些不穩,這些東西是萬萬碰不得的!”
皇上的怒火像是被澆了一盆冰水,冒著嘶嘶熱氣。在場一眾宮妃也都紛紛望向沈雲渘,各有所思。
聽聞蜀中戲子會一種絕技叫做“變臉”,我倒不認為那是個絕技——瞧,這些聽了沈雲渘懷孕的妃子們,前一刻還是在幸災樂禍後一刻她們臉上的表情誠實地表現出她們心中所想,但不過一瞬,她們麵兒上有換上了一模一樣的表情:驚喜的、羨慕的、關切的、高興的。這麼多歡快的臉龐重疊在一起,虛假地宛如水中月,徒好看罷了。
皇上斂了眉,親自扶了沈雲渘起來,親自扶她到他的身邊坐下。
先是榮嬪懷孕的時候,皇上很是高興,已經下了旨,隻待榮嬪生下皇兒,無論皇子還是公主,她都會被晉升妃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