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攏一攏寬大的衣袖,換了個較為舒適的坐姿,輕聲道:"你這樣聰明,豈不聞借刀殺人?—自然也有人借了林姨娘的手。"
蘇姨娘瞑目片刻,一縷涼意蔓上她清秀的眉目,"我隻不明白,林姨娘為何還未有生育?"
楚念的笑意漸深,"沈府那些人不允,她如何能生?"
蘇姨娘懶懶揚了揚眉毛,笑意舒展,"也是。她能在府裏立足,也是有沈府作為背景的緣故。隻是今日一番功夫,咱們算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了。"她停一停,意味深長地看著楚念,"此事倒是我們疏忽了。"
楚念輕輕一笑,"與你無關,我會跟木葉說起此事的。"
蘇姨娘"嗯"了一聲,道:"是該如此。"她似想起什麼事,輕聲道:"念小姐,你知道麼?其實我的身子不適合有孕。"
楚念稍稍詫異幾分,但也坦然承認,“我替你把過脈,也是知曉一二。從你的脈相上看,你的胎氣比常人虛弱,隻怕是……”
她沒有說下去。
蘇姨娘輕輕一笑,“我自己也稍懂醫術,知道此時即便有主子找來的神醫盡心補救,以大量溫補之藥續力養胎,但都已經回天無力,隻能養得住胎多久是多久。”
楚念輕聲道:“蘇姨娘。”
蘇姨娘回眸,看她一眼,“念小姐,我在組織裏的名字,叫蘇蝶。”她望向窗外陰陰欲雨的天色,歎道:"我不過是個聽主子話殺人的機器,主子讓做什麼,也不得違抗半分的,如今為了幫你才懷有此胎,說起來,這段時間,感受這個孩子在腹中的胎動,倒真是異常神奇的體驗。"
有劇烈的風四處湧動,烏雲在天空蕩滌如潮,似乎醞釀著一場秋季常見的暴風雨。我幽幽歎息了一聲,再無他話。
雷雨是在夜幕降臨時分落下的,瀟瀟的清涼大雨澆退了不少悶熱壓抑之氣。楚念橫臥在榻上聽著急雨如注,敲得窗欞與庭院中的芭蕉嘩嘩作響。心中煩亂不堪,阿真好容易才勸住了我,"萬一小姐也傷了身子,不是更加親者痛仇者快麼。"
楚念這才勉強歇了。誰知道,翌日晨起便有婢女撐著傘趕來,頓足道:"念小姐,七姨娘那裏傳來的消息,昨兒晚上她吞金自殺了。"
楚念大驚失色,手上的梳子都跌落在地,"還能救麼?"
那婢女搖頭道:"等有人發現的時候身子都涼了。"
木葉皺眉道:"事情並非半分轉機也無,怎麼她倒先尋了短見!"
楚念想起從前那安姨娘的情形,亦是惻然不已,道:"又是一個枉死的,這府裏又添一縷新魂了。"
木葉輕聲嗯了一聲,道:"她如今的身份,即便死了也不得按禮厚葬,真是可憐。"
此時風雨之聲大作,院子外樹木森森,在風雨蕭條裏聽來似有嗚咽之聲依稀穿過,伴著冷風涼雨,如孤魂無依的幽泣,格外悲涼淒厲。冷雨斜斜打到窗欞上,宛如女子的哀嚎。
楚念身上一個激靈,轉頭叮囑阿真:"去告訴城外的法師,叫他們悄悄為七姨娘超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