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枝頭等了億年的蝴蝶渾身一顫/暗叫道:來了!/這一夜明月低於屋簷/碧溪潮生兩岸”——《前世》陳先發
十月末梢,秋高氣爽。
平日裏蝸居在各校畫室的美術生們傾巢而出,奔赴各個寫生基地。
方北便是其中的一員。
白所有人都被帶出去四處參觀古建築、找寫生地點,吃過午飯後各自去畫寫生作業。
到了晚上十點多,老師讓大家自由安排,房間裏就聚了一堆人,打牌的玩遊戲的拿音響放歌的什麼都有,屋頂都快要吵翻。
方北摘下眼鏡,按了按太陽穴。
他隻想接著把白那張習作畫完,可眼下這環境顯然不是很允許。
“該不該上去看看呢?”
拿著水桶去換水的時候,他心裏其實有點猶豫。也不知道這麼晚了,上麵的光線行不行,而且現在是秋,夜裏氣溫可能會驟降……
但,那個地方空曠,重點是沒人打擾。
抵達緣州寫生基地的第一晚上,方北帶著畫板畫架畫筆顏料水桶以及凳子,全副武裝地爬上了酒店五樓的台。
這裏的確空曠,所以風很大。幾乎整座樓的學生都把衣服晾在這上麵,盡管如此,樓梯口出來還剩下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站著一群女孩子。
嗯,好的沒人呢?方北有點愣。
她們原先似乎是在激烈爭論著什麼事情,甚至還有一兩個在抹眼淚的。發現他之後,全體壓低了聲音,普通話也切換成了她們的方言,聽起來像泰語和日語的混合體。
這時方北有點不好意思地扶了下眼鏡,就近在空地邊上放下東西,想了想還是轉過頭對她們:“沒事,你們可以繼續,我完全聽不懂的。”
女孩們和他麵麵相覷,有幾個反應過來以後,連聲應了幾句好。
方北坐在自己畫板前笑了笑,拿起筆正想繼續畫他的習作,忽然一道影子落在了畫紙上。
他轉頭一看,是個短發女生站到了側麵,在看他畫畫。
“不好意思,擋到你光線了。”女生往旁邊挪了一步。她穿著一件卡其色大衣,雙手插兜,樣子有點酷,笑起來卻春風化雨。“我叫鍾旻。”
“你好,我叫方北。”方北也以微笑回應,“你們是南方人?”
鍾旻點點頭:“對,粵州浮蓮市的,你呢?”
“粵州嗎?”方北停了一下筆,“我是白澤市的。”
浮蓮市是什麼地方?跟她們的方言一樣,很神秘的感覺。
“白澤市啊,那你們過來緣州不是很遠?”
“是挺遠的,高鐵差不多十來個時吧……”
兩人嘮了幾句有的沒的。鍾旻時不時看向空地中央,似乎是在看她那些同伴們的其中一個。
“鍾旻,該下去了。”
不一會兒,她們可能完了事情,三兩成群地往樓梯口走,喊著鍾旻過去準備下樓。
“等會兒。”她應了一聲,拿出手機轉頭對方北:“能不能加個微訊?”
“啊?”他先是呆了一下,有點意外,隨後放下筆也拿起手機,“可以呀。”
“走了,再見。”加過微訊之後,鍾旻舉著手機向他晃了晃,跟上那些女孩子的腳步走下了樓梯。
方北看了一眼微訊頁麵——“‘旻’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嗯?原來是“旻”,不是“鳴”。
南方口音有點可愛。
但她為什麼會跟他要微訊號呢?
方北覺得有點驚奇。
轉念一想,也許南方女孩也有這麼直率不做作的吧。
寫生基地是在深山裏,有時信號不太好。過了一會兒,方北才成功添加鍾旻為微訊好友。
他隨手刷了刷鍾旻的好友圈,動態寥寥無幾,但她今正好發布了一張新照片。照片上是雜草瘋長的荒野,遠處的山嶺和邊烏雲連成一片,整個畫麵色調陰鬱,有些壓抑。
正打算關閉照片時,方北忽然發現,照片中似乎還有一個人影隱藏在野草叢中,但看不清臉,隻有黑漆漆的長發和一件橘紅色衣裳,正隨風飄起。
乍一看還以為是隻紅蝴蝶,有點詭異。
退出頁麵之前,他點了個讚。
不管怎麼,都是別人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