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為所動,隻是笑了笑,“看樣子,你這幾天想了很多往事。”
“的確。”他點了點頭,“人老了,要死了,總是喜歡想過去的事情。萌萌,這幾天我想得最多的就是你媽媽。”
“是嗎?”我冷笑起來,“我還以為你早就把她忘了。”
“她是我一生中最愛的女人,我怎麼可能忘了她?”
“你愛她?”我忍不住譏諷,“當年你選擇她作為你報複蘇家的工具,你害她一生淒苦,這就是你的所謂的愛?恕我直言,真的很淺薄可笑。”
“你說得沒錯,當初的我實在是太淺薄,不知道寬恕才是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他緩緩地說,“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姐姐都因為蘇家而死,蘇家自然應該付出慘痛的代價。我遇到了你的母親,蘇家的掌上明珠,那個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想我毀了她,也就等於毀了蘇家。那時候的我太年輕太執拗,把你的母親牽涉其中,我真的很後悔。若是時光倒流的話,我一定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蕭先生,你覺得自己的一句後悔有用嗎?”我咬了咬嘴唇,接著說,“我不知道你的姐姐究竟是怎樣去世,也不知道蘇家究竟占了多大的責任,可是我的母親在整件事情裏沒有任何錯誤。你要報複,直接行動就好,偏偏選了最下作的一個辦法。”
“不對,我的母親有錯,她最大的錯就是愛上了,所以一生淒苦。蕭先生,我母親那樣的女人,原本應該被人如珠似寶般被人嗬護,結果卻……”
說著說著,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我知道自己現在有些咄咄逼人,但卻怎麼也停不下來,“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蕭山看著我,嚴重的光忽明忽暗,最終還是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因為我無法去麵對,所以不敢打聽。”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讓我來告訴你。”我再一次陷入了此生最痛苦的回憶,“她在我十歲那年,死於難產。其實她不用死的,隻不過她嫁入了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她那個吃喝嫖賭樣樣都占的丈夫拿不出剖腹產的錢而已。蕭山,你或許算得上替你姐姐報了仇,但你就是害死我母親的凶手。”
“我想若是時光可以倒流,我母親會希望自己此生從來未曾見過你。”
“所以請你不要在我麵前惺惺作態,更不要說什麼你愛過她。這樣的話,隻會讓人覺得惡心。”
“現在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之所以找你隻是想知道當初害我母親的人渣究竟是什麼樣子,然後痛罵一頓而已。”
“我恨你,絕對不可能給你捐獻一個腎。你現在的樣子,純屬報應。”
我越說越激動,他的臉色也很不好,“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
“萌萌,你媽媽有跟你提過我嗎?”
“你覺得她該怎樣在自己女兒麵前提及自己以前愛過的人渣?”
“我……”
“蕭先生,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我也該告辭了。希望我們,永遠都不要再見麵了。”
說完,我就轉身離開,他卻喊住了我,“萌萌,等一下。”
我回過頭去,“蕭先生,還有什麼指教?”
他笑了笑,“我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
我直接打斷了他,“既然知道過分,那就不要說出來。”
他置若罔聞,還是把剩下的話說出了口,“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可不可以……喊我一聲爸爸。”
“不可能。”我拒絕得斬釘截鐵,“現在不可能,以後也不可能,哪怕你死了,還是不可能。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因為原諒你就是對我母親的背叛。”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拉開房門,走了出去,隻見走廊的盡頭,陳墨和笑夫人都現在那裏等我,一個滿臉擔心,一個滿是探究。
我走了過去,蕭夫人走到了我麵前,“朱小姐,不知道你和我丈夫談得如何?”
“還算愉快。”
“那……”她一臉殷切地看著我,“關於捐獻腎髒的事情?”
我笑了笑,“蕭夫人,我剛才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得過腎病,就算去醫院配型也難以成功,我想你還是找別的腎源比較好。”
大約意識到我耍了她,饒是蕭夫人性格多好,她臉上已經有了怒意。
“你……”
“蕭夫人,蕭先生還在房間裏等你。”
她看了我一眼,甩手而去。
我走到陳墨麵前,靠在他的胸口,低聲說了一句,“帶我回家。”
他的動作很迅速,帶著我直奔機場,很快就坐上了回去的飛機。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見到蕭山以後我就覺得很累,好像一下子就過了很多年的光景。其實還有很多疑惑未曾解開,但我已經不想要抽絲剝繭,因為真相往往比想象要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