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整理好所有東西,全部打包放好放在臥室,而那些不需要帶走的東西,也收拾好準備扔掉,沒有留下任何他曾在這裏生活過的痕跡。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便開始惶惶無主,心中不知哪個地方像是空了一塊,我抱著小東西坐在地上發呆,這個姿勢一直持續到易川回家,他把鑰匙放在茶幾上,蹲下來在我麵前說:“如果舍不得的話,你可以把孩子留下來。”
有些許的動搖,但我最後還是搖頭:“他應該得到一個更美好的人生。”
易川便也沒再說什麼。
那天晚上我居然哭了,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看著那張已然在我心中熟悉了的孩子的臉,他一直那麼乖,那麼安靜,好像一個會體諒大人的小男子漢,我看著我的小男子漢,心中竟湧上了不可抑製的悲傷。
第二天易川發現了我的悲傷,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哭紅的雙眼,皺了皺眉說:“薛雨楠,不要做你還沒有下定決心的事。”
我沒回答,我不知道自己的心。
傍晚的時候那對夫婦如約來到,我從窗邊看見他們一路進入公寓,心情居然莫名地有些緊張。
易川打開門,女人一進來便迫不及待地衝到小東西旁邊:“一個晚上不見,我已經開始想你了呢,你有沒有想我呢寶貝兒。”
我禮貌地對他們道:“孩子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你們最好帶上吧,全換成新的我怕他會不習慣。”
男人神色感激:“薛小姐,你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我低頭看了小東西一眼,是該告別的時候了,他那張不諳世事的臉上絲毫不見悲戚之色,而是很愉快地啃著手指,也好,我心想,就這樣一直快樂就好,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小東西向他們遞了過去。
女人小心翼翼接過他,沒曾想卻在沾到她手的一刹那,小東西扯開嗓子開始了拚命地號哭,我隻好縮回手來,將他摟在懷裏輕輕哄著。
場麵一時間有些尷尬。
男人釋懷地向小東西打趣道:“你還這麼小,就已懂得離別的悲傷,將來定是個有情的人。”
懷中的小東西居然驀地笑了一下,伸出胖胖的小手抓住了我的食指,我的心動了一下。
再次把孩子遞到女人手上時,她接住了,我卻舍不得放開,那場麵像極了我們兩人在同爭一個孩子。
女人略帶疑問地叫我:“薛小姐?”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易川這時大步走上前來說:“秦先生秦太太,這個孩子,我們決定自己養了。”
男人臉上晃過一絲不悅,但還是極具耐心地說:“如果兩位還沒有想清楚的話,這件事可以緩一緩。”
“多謝”易川不失禮節地下了逐客令:“我想我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
女人還是不肯作罷,心有不甘地抓著我的肩膀道:“我們真的很愛這個孩子,我們可以給他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上貴族學校,住花園洋房,甚至可以把我們的公司給他……”
我低著頭無法回答。
男人終是將他柔柔摟進懷中:“意濃,我們還有別的機會。”
於是他拉著她,向我們道一聲:“見笑了!”然後匆匆離開。
我覺得我像是經曆了一場生離死別,心中滿是失而複得的感動,那一刻真的覺得,我與這個孩子之間是有著某種羈絆的。
“好了不要哭了,孩子還是你的。”易川關上門。
“你說他以後會不會怪我,搶走了他的貴族學校,花園洋房,還搶走了他資產過億的公司?”
易川戲謔地看著我笑:“那你就隨便編個謊來對付他,你不是最善於騙人麼薛雨楠。”
他就是這樣,天大的事情到了他這裏,隻一句話便能夠撥雲見日,永遠是這般的雲淡風輕從容自若,他伸出手來拍拍我的頭:“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吃飯,慶祝小東西正式成為家裏的一員。”
看著他堅毅俊秀的嘴角,我心裏突然動了動:“易川,我們一起把這個孩子養大好不好?”
我心裏忐忑極了,腦子裏驀地冒出Brenda那句話——薛雨楠,是你太貪心。
易川的臉色果然是變了,由愉悅變得深沉,然後轉過頭看著別處說:“準備出去吃飯吧。”
我的心咯噔一聲響,哪曾想過一開始便會碰壁呢,我頓時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全然沒了底氣。
那天晚上一直到吃飯時,易川都不再跟我說一句話,等待上菜的間隙,兩相沉默,心懷鬼胎,氣氛尷尬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