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兜風(2 / 2)

這時有女生接話道:“是嫂子不給吃飽吧。”

這些人一口一個嫂子叫得我有些不自在,但他們還是比較好相處的,幾句話下來已經沒有了陌生感,笑鬧了一會兒,黑皮膚看了看手表,對大家說:“時間到了,我們開始吧,山下大部隊會合。”

那是一段曲折蜿蜒的盤山公路,我從山頂往下看去,能看見公路的全貌,像一條銀白色的長蛇,盤旋著從山腳一路蜿蜒而上,有好幾個急轉彎,我腦補了一下賽車轉彎的場景,嚇得一哆嗦。

“這路太險了,要飛出去我們都會沒命的。”我向陳修文說。

“放心吧您,賽車的事故率比家用車都低,沒死過幾個人,我技術很好的相信我。”說話間所有人都整裝待發,我也隻得硬著頭皮坐了進去。

陳修文說每年在這條路上舉行的賽事很多,其中不乏國際性的大賽,不過現在不是賽季,隻有一些像他們這樣的愛好者將此路視為聚會聖地。

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氛圍緊張得讓我有些胃疼,不過陳修文嗖地一聲把車開出去之後,我連胃疼也顧不上了,那感覺就像是連人帶車一下子飛出去的,一瞬間我甚至有種失重的感覺。

車開得太快了,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發動機的轟鳴震得我耳膜發酸,陳修文大概是感受到我的恐懼,“別害怕”他說,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看著前方,並且有驚無險地拐過了一個急彎,我感覺,我要吐了。

那感覺非常難受,一股嘔吐物似乎已經湧到了嗓子眼,堵在喉嚨裏,連話也說不出來,我想讓陳修文開慢一點,可是無法張開嘴,隻能手舞足蹈地向他示意,沒想到這廝用餘光瞟見我滑稽的樣子,竟然在一邊竊笑起來,那一刻我真想掐死他。

我沒有來得及動手,就覺得陳修文的神色有些變了,“雨楠,雨楠”他叫我,臉上的表情很怪異。

“怎麼了?”我緊張地問。

還沒有等到他回答,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暈眩感襲來,眼前的一切急速晃動起來,道路,樹木和陳修文全都分不清了,陳修文的最後一個動作是伸出手來想要抓住我,可隨之而來的天旋地轉把我們分開了,一陣混亂之後隻覺得自己頭朝地腳朝下被重重扔到地上,骨頭都要斷了。

至於疼痛,早已被突如其來的恐懼淹沒,我那天被嚇壞了,尤其是睜開眼睛整個視野都是紅色的時候,那種感覺簡直讓人發狂,從頭到尾我都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隻知道眼睛充血看什麼都是猩紅一片,還聽見陳修文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著,他的聲音無比清晰又異常緩慢,像一個招魂的人在低吟魂歸來兮:雨楠,對不起,雨楠,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我沉沉地睡了過去。

躺著的時候做了很多夢,我夢見陳修文一遍一遍地跟我說對不起,像著了魔一樣,我用力捂著耳朵不想聽,那聲音還是一陣一陣傳進耳朵裏,“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陳修文”,我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

潔白的牆壁很刺眼,我勉強眯起眼睛,還沒有來得及看清這是哪裏,自己反倒條件反射般地叫了一聲,那是給疼的。

清醒以後,疼痛感源源不斷襲來,疼,從四肢到五官都疼,摸了摸頭上還給纏著繃帶,定了神,我才意識到,奶奶的這是在醫院啊,沒死啊,非但沒死,除了頭上和腳踝處理了一下,竟然連個吊針都沒戳,也太沒有存在感了吧?

病房裏一個人也沒有,寂靜得很,我心裏有些瘮的慌,還擔心著陳修文的情況,就忍著痛跳下床,想出門看看。最鬱悶的是,病房外麵也沒有人,我扶著牆一瘸一拐隨便找個方向走去,想隨便遇到個什麼人,什麼人都行。

老天保佑,終於遇上一個小護士,看起來年齡和我差不多,端著一盤子藥走得步履匆忙,我歪歪斜斜地跟上去:“陳修文怎麼樣了?”

“誰?”

“出車禍的,和我一起,他有沒有受傷?”

“哦,跟你一起抬進來的那個,死了。”護士輕輕巧地這麼說完,我腦袋嗡地一聲就炸開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等我反應過來,想要追上去問個明白的時候,她已經走遠了,我跌跌撞撞跟在後麵叫她停下,又一遍一遍對自己說,“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