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暖,厚厚的春裝,換成了單衣,滿院濃蔭如畫,日子仿佛過得很快,似有許久未再見那男子,細想來,卻不過才七八日。
清璃未曾再入宮半步,並托蘇佩軒辦了辭官事宜,皇族裏那些人的病痛與她再無任何瓜葛,呆在錦華閣,難得清閑,清理了所有和那人有關的東西,塞進一處空置的廂房內落鎖。
腰側的傷口用了最好的創傷藥,已經痊愈無暇。
每每沐浴之後,攬鏡自賞修補至看不出絲毫痕跡的身體,都忍不住歎服自己精湛的醫術。
身體康複地這樣完美,初雪白玉雕琢而成的一般,在黑發的映襯下,愈加好看,靈魂卻淩駕於身體之外,有些嘲諷地俯視著自穿越而來,為宇文恒勾心鬥角的拚命,廝殺,失魂落魄。
愚蠢!
明明亦是生無可戀,心底的傷,還是疼得徹夜難眠?!
九福與魑魅、魍魎自宮裏每日來一次,說皇上和太後命他們來探望,每次來都帶大堆的賞賜。
衣服,鞋子,首飾,甚至還有西域的舞衣,南海的珍珠,東海的蛟綃紗,北疆的靈芝山參……這儼然是在為她準備嫁妝呢!
她沒問宇文恒的境況,三人卻似存了默契,半句沒少提。
九福每每說起,魑魅和魍魎便添油加醋,細說得仿佛身臨其境。
說,第一日,太子殿下去寧家賞花,寧嬋兒親手做了飯菜,頗受太子誇獎,與寧萬裏和他的小兒,吃得和樂融融,太子殿下小酌一番,興致頗高,還彈了一首琴曲送給寧嬋兒。
第二日,太子殿下陪寧嬋兒逛廟會,兩人孩子似的,邊走邊吃冰糖葫蘆,返宮時,酸得倒了牙,晚膳一口沒吃。
第三日,太子殿下策馬載寧嬋兒去求子廟裏祈福,兩人親密無間,如膠似漆,令人豔羨不已。兩人還在廟裏的許願樹上,掛了許願牌,祈禱白頭偕老。
第四日,太子殿下處理政務,得寧嬋兒紅袖添香,直到深夜,太子殿下留了未來的太子妃夜宿寢宮。
第五日,他們一起賞尚宮局準備的婚禮吉服,兩家人商議婚禮……異常和睦歡喜。
第六日,商討新房整修,她蘇禦醫原住的寢宮,被皇上賞給了未來的太子妃,因為那座宮殿離得太子的宮殿最近。
第七日,太子殿下帶著未婚妻出遊西湖,不準任何隨侍伺候,兩人玩得樂不思蜀……
***
第八日……
九福和魑魅、魍魎來時,剛近晌午,此次帶了一雙粉色珍珠繡鞋。清璃對他們不理不問,隻叫丫鬟收了禮物,兀自繼續翻看醫書。
九福硬著頭皮上前來,坐在她身側,腆著笑,這便要開口,卻未等說宇文恒的境況,便又有客人來訪。
來人是雲世琰,奇怪的是,這位素來尊貴優雅的男子,今日竟一副宿醉的樣子,不但憔悴的長發有些散亂,就連鑲嵌著寶石的寶藍色錦袍,都染了一股濃濃的酒臭味兒。
他與九福等人打了招呼,便向清璃要頭痛藥吃,“要了府裏大夫搭配的藥,竟也沒能緩解,這酒,著實是好酒,喝得我肝都快爆了。”
清璃忍不住關切斥問,“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畢竟這雲少主和她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近來睿親王大肆購買兵器,她和爹還等著收銀子呢!憑這一點看,那一計,倒也不算徹底失敗。
“放心,耽誤不了正事,該給你的,我已經送到相爺的書房了。”雲世琰又道,“九福公公來此有事麼?”
“沒有。”九福識趣地笑了笑,“太子殿下還要我和阮宏等人陪著,去寧府玩呢!我們也該告辭了。”
“正好,我與清璃有些藥材生意上的事要談,我先帶她去我家了,九福公公請自便。”就這樣,雲世琰抓了清璃的手,就往外跑。
巴圖墨因聽說雲世琰來拜訪,擔心他對清璃不利,早就在錦華閣門口埋伏了,見雲世琰扯著清璃出來,忙飛簷走壁地跟蹤了。
清璃大惑不解,卻被帶到了雲家之後,尚未得機會去與雲夫人和雲老爺打招呼,便直接被拖進了雲家的酒窖內。
通道裏黑洞洞的,酒香濃烈,隻叫她這種不勝酒力的一聞便要醉三分。
“雲世琰,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麼?”
雲世琰打開了石門的機關,裏麵的牆壁上因零星鑲嵌了不少夜明珠,竟是明亮寬敞的,一排一排的酒架上,擺滿了酒壇子,兩人尚未進去,就聽到有摔砸的聲響。
雲世琰牽著清璃進去,直接帶到了酒窖中央的寒冰白玉床榻旁,白玉床榻上躺著一個衣衫不整的酒鬼,玉床四周都是爆碎的酒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