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匹吐著鼻息,細碎的踏著步子,繞了一個圈,他一身威嚴,背後擁著他腰際的寧嬋兒越顯得嬌小纖弱,我見猶憐。
此次出獵的人很多,除了巴圖王和幾位肱骨大臣,還有皇子,世子,公主們也都去的。
太子殿下策馬到了帝王寢帳前,一躍下馬,隨即兩手托住寧嬋兒,將她放在地上。
寧嬋兒卻歡喜地伸手又環著他的腰際,笑說著一路上狩獵的驚奇……
“……最有趣的是,我們在林子裏撞見一頭狼,太子殿下和它距離隻有一丈遠,它卻不攻擊殿下……我猜,它是被殿下的氣勢鎮住了……”
慕容瑚又驚又喜,忍不住上前問道,“那狼呢?可射死了?”
寧嬋兒忙俯首行了禮,道,“嬋兒勸殿下放它走,殿下便依了嬋兒,就放它離開了。這個季節,怕是有小狼正嗷嗷待哺呢!”
“嬋兒心善又仁慈,是我大周之福。”
眾人忙都笑著附和。
寧嬋兒卻挑釁地看了眼她的兄長寧萬裏。
寧萬裏眉心微蹙,內斂地俯首道,“娘娘莫要太縱著舍妹了,若論善良仁慈,誰也比不得蘇禦醫!”
慕容瑚尷尬地停了話音,擔心地忙拿著帕子給兒子擦額頭上的汗珠,“恒兒,玩得開心嗎?”
太子殿下卻並不開心,隻擋開她的手,便道,“我餓了,用膳吧!”
說完,他就掀開帳簾,入了那座宏大的金龍寢帳,一眼不曾朝這邊看過,也留得眾人麵麵相覷,微妙不敢言語。
清璃抓住窗沿,忍不住輕喚,“恒,若就此散了,你是不是欠我一聲道別?”
她正要放下窗簾,卻望見金芝蘭一家帶著一車行裝,從窗側營帳間的通道上過去……
清璃站僵了一雙腿,黑發上的水已然流得差不多,浸透了一地哀傷。
帝王寢帳那邊,寧嬋兒在眾人進了帝王大帳之後,鬼鬼祟祟扯住自己的隨侍,“去打聽一下,蘇清璃那個小賤人醒了沒,我和殿下剛好些,萬不可再被她搶了風頭……”
“歸斯神醫一個時辰前,來太後跟前稟報過,說還在睡著。那劇毒很烈,怕是傷了五髒六腑,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這就好。我下午,我約了太子殿下去看日落,你回去給我選出幾套好看的衣裳備著……我要讓殿下徹底忘了蘇清璃。”
清璃自嘲地笑了笑,放下窗簾,忽然……放了心,眼裏一顆淚都淌不出。
是她自欺欺人,是她高估了自己,是她在作踐自己。她以為,她放不下他,他也同樣會放不下她,沒想到,他卻能如此絕然。
當然,放手,也是一種美好,從此,各行各路,各自解脫。
在桌案前靜坐良久,她才發現,染了她血汙的桌布早已被換過了,上麵繡著她喜歡的梔子花,桌上放著一個不起眼的木盒子。
木盒子上無甚雕刻,甚至棱角有些粗糙,也不是上好的紫檀木的,恐怕隨手丟出去,眾人也不屑撿起來查看。
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木盒子,卻有兩道暗鎖……
這東西她卻是熟悉的,是宇文恒用來裝禦風堂的加急奏折的,且是批閱完,要送入禦風堂總舵的。
他既然不在這寢帳內住,為何把這樣重要的東西,放在這裏?
宇文恒在床下,微微挪了位置,方看到,她盯著桌案上的一個盒子,神情糾結不安。
那盒子應該在禦風堂總舵,怎會出現這寢帳的桌案上?
他正要出去,卻見清璃突然起身……
她焦躁地來回踱了幾步,警告自己不要打這盒子的主意,卻終是忍不住,迅速拿了針灸布包過來,抽了最長的一根銀針刺進了鎖孔裏……
折子是暗人所寫,為防折子機密被泄露,都沒有署名,筆跡也幾乎都相仿。
宇文恒想爬出去阻止她,卻忽然聽到,蘇世雲的腳步聲靠近……那聲音幾不可察,就在窗側的位置。
於是,他隻得隱忍不動。
清璃翻開了第一本折子,上麵是說南方一國,起了雛形,分離了大周的三城五鎮,立都建了皇宮,而這皇宮的主人,便是她的母親緞瑤,除此之外,緞瑤還借著上百座花樓和歌舞坊,饋贈美人分散到各城府衙,以美色籠絡官員……
清璃看得心冷刺骨,卻又忍不住慨歎母親的天真。
十年,二十年,離散的家國,如何還能拚湊得起來?
再說,以美色攏住的人心,也是最不穩固的。
母親到底是沒有治國之才的,就算有父親的幫扶,複辟了,重建了,想必也支撐不了多久。父親若是去稱帝,卻又名不正而言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