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逃難來杭州,隻帶了一船的東西,且是尋常家用,無半點貴重物件,在杭州的宅子還是幾十年的舊宅,灰牆舊瓦,不曾翻新就匆促入住了,住下了之後,才粉刷過,看上去僅稱得上體麵。
街頭巷尾的人都議論,說蘇家之前被三位夫人敗了家業,蘇世雲渾渾噩噩十年,顧著政務,加之養兵,不過問家事,蘇家早已見了底。
“邢紮,你們六小姐哪兒來的這些銀子?”
“自然是六小姐自己攢下的錢。”
“如何攢下的?”
“做生意!”
說起清璃掙錢這事兒,邢紮也是頗為意外。
任誰能想到,柴房裏的窮丫頭,能在這短短幾個月內,成為蘇家的首富?!
“六小姐養傷時,很多人探望送小姐禮物,後來,皇上,靜妃娘娘,宇文吉,九殿下,也都賞賜了許多,小姐典當了換成銀子,拿了一部分投入錢莊隨著錢莊老板借錢收利,一部分存了起來,漸漸就攢下這些銀子。”
雲世琰心頭隱隱起了一陣漣漪。
他一直把蘇清璃當成了空有姿色的女子,隻覺她那張臉豔美若仙,無人能及,如今看來,倒真是不簡單。
“我聽說,六小姐還要開醫館?”
“是,小姐已經安排葉海采買藥材。”
雲世琰詫異地不禁多看邢紮兩眼。
“六小姐倒是有識人之能,葉海的確熟知花草藥性,在雲家多年,也靠得住!聽說,邢紮你之前是古麗夫人的護衛統領,還曾毆打過六小姐……她是如何要了你到身邊的?”
“六小姐比我爹對我還好,我快要被蘇佩軒打死那會兒,是六小姐救了我!”
邢紮話說到這兒,自覺說的過多,忍不住又氣惱,粗聲粗氣地警告。
“雲公子,你甭打我們家小姐的主意,她是不會喜歡你的。”
“為何?”雲世琰失笑,側首就見邢紮黑臉暗紅。
“總之,我們小姐不會喜歡你,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雲世琰兀自莞爾,微抬起下巴,看著前方的路,對邢紮的警告不以為然。
生意剛開始,就落了敗陣,還被對方嫌棄?這倒是頭一遭。
相較於他那已是通緝犯的表哥宇文恒,他絲毫不差呀,這蘇清璃憑什麼瞧不上他?
***
冷月細如彎刀,遙掛於幹枯猙獰的枝頭。
枝頭下,宏闊的大道上,行來兩隊黑衣人,似一條神秘的黑龍,龍頭到了城中,龍尾還在城門外。
城樓下的兩個護衛,看得膽戰心驚。
傳聞,新帝派身邊兩位貼身護將,帶了千名頂尖殺手,前來追捕在逃的九皇子宇文恒,想必這就是了。
領首蒙著麵紗的紅衣女子,身形窈窕纖細,卻煞氣陰沉,握著馬韁繩,肩上罩著紅色的鬥篷,在夜色裏,似暈開的一片血汙。
與她並肩策馬而行的男子,一身黑袍金甲,腰間握著長劍,馬背上掛著盛放聖旨的錦盒,在街上昏黃的燈下盈盈閃閃。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打破了宜州城的寧靜。
路上行人迅速躲避,酒肆店鋪關門閉戶,就連牆角黑影裏的瘦弱的幾根肋骨頂著大腦袋的流浪狗,也夾著尾巴,隱得沒了蹤影。
宜州府衙門前,身穿官袍的知府,見兩隊人馬到了近前,忙帶著衙役護衛們俯首跪地。
“恭迎綺淩將軍,馮雷將軍!”
綺淩側首看馮雷,冷揚了一下精致的下巴。
馮雷會意下馬,因為身上重傷未愈,有幾分懶怠,直接從馬背上扯下聖旨,丟在知府麵前。
知府忙撿起聖旨,自己打開盒子細看,臉色慘白,雙手顫抖地不成樣子。
馮雷冷聲道,“三日前,本將軍寫了信,讓你盯著城內動靜,你可派人盯緊了?”
“是,是,馮將軍是皇上身邊的紅人,下官不敢懈怠。收信當日就派人在城門處密切監視。依馮將軍您之所言,今晚下官集結所有衙役與府兵,聽候您的差遣。”
“皇上已然收到宇文恒逃入宜州的消息,命我與綺淩帥兵戒嚴全城,追蹤宇文恒母子的下落,你這些衙役暫派去鎮守南北東西四處城門,嚴防他們出城。”
“是!”知府這就忙對一眾衙役訓了話,將眾人轉交於馮雷統領。
***
城東的燈籠鋪子,漆黑無人。
俊偉如山的男子,在門前徘徊片刻,聽得門內無動靜,上前敲門試探,卻等了片刻,仍無人來開。
他橫抱起身邊的小妹,縱身一躍,輕若飛鴻,無聲過了牆頭。
隨即,自內打開門板的門閂,對門外的人低聲道,“母妃,這裏就是了。”
慕容瑚裹著黑鬥篷邁進門內,迅速關上門板,環看院內的動靜,
“怎沒人呐?靜得嚇人。這裏不是你禦風堂在宜州的分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