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2 / 2)

“這件事如非朕的願意,不要跟皇後說。”朱翊鈞說。

張成應是,等看到朱翊鈞緩慢的拿一塊餅幹往嘴裏放,他知機的去泡了一壺熱茶過來。

朱翊鈞很冷靜,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他把所有壓中的彈劾張居正的折子都拿出來重新看一遍,並且按彈劾的名目放好,擅權,專權,以權謀私,任用親信,目無朝廷,挾製六部,打壓正直,貪汙,就是張居正曾經奉行的條條改革,也被冠以違反祖製的罪名。

除了彈劾張居正,張居正舉薦任用的人,也多被彈劾。

朱翊鈞當日讓潘晟致仕,卻壓下彈劾張居正的折子,當時他還在思考,是不是要馬上清算張居正,就是清算,要清算到什麼程度?他並不想讓人說他是一個刻薄寡恩的陛下,就像梓童說的,張居正現在死比較好,他現在受張居正的益還是大於害,他雖不喜他,但仍敬重他,而不是再過幾年可能恨不得死而快之的恨意切切。

那麼這麼急切的在張居正死後就要去翻舊賬沒有必要。

而現在朱翊鈞翻著這些彈劾,麵色平靜,眼珠衝紅,他知道,若這事是真的,他恨不能親生去墳前,鞭屍泄恨。

辱母之仇,不共戴天。

乾清宮這幾天氣壓不太對勁,後宮的妃子不經陛下傳召,不能入乾清宮,也隻有在坤寧宮請安時試探幾句,陛下如何又不召幸後宮了?

王容與但笑不語,什麼都沒說。

到慈安宮請安,李太後問她,她也隻說不知。李太後如今在乾清宮的控製,遠不如從前,也許還有一兩個耳目在,但是遠在外圍,近不了身,能知道陛下這幾日心情不好,但是無人知曉是為何。

“皇後也該多關心關心陛下。”李太後不滿的說。

“兒臣問了陛下最近的食宿起臥,前日就想去的,但是陛下說是為政務繁忙,讓兒臣不要去打擾。”王容與苦笑說,“這陛下為政務苦,兒臣也幫不了忙,隻讓人盯著陛下的食宿起臥。”

“哎,張居正死後,陛下要全然掌握朝政,並把一切處理井井有條,並不是什麼易事。”李太後說,“你隻要記得去勸誡陛下,政務是忙不完的,不要傷了身體。也不要疏忽了後宮。”

“兒臣省的。”王容與說。

兩天半,陳矩到禦前報告他查到的一切,“萬曆三年十月,乾清宮換了一次伺候的宮人,從裏到外全換,除馮保外,無一例外,張成馮尚以及奴婢,都是那次調換後才來到乾清宮。”

“朕記得。”朱翊鈞說道,“朕登基時,乾清宮裏還有幾個大太監,但是突然,就全都是小太監,當時朕隻想著小太監陪著玩,沒有多想。”

“現在想想,像張成那樣才進宮不過幾個月的小太監,如何就能選到乾清宮來伺候,還是近身伺候。”

“萬曆三年末四年初的時候,後宮的宮人也進行了一次大調換,有許多宮人被開恩放出宮,當時宮裏主子少,倒也是理由正當。”

“慈安宮身邊的人呢?”朱翊鈞問。

“除了兩個嬤嬤,其餘都換了。”陳矩說,“但是慈寧宮的宮人當時也是全部都換走了。當時後宮隻有這二位正經主子。”

“那些放出宮的人,真的好好活在宮外嗎?”朱翊鈞問。

陳矩心如擂鼓,他有三天沒有合眼,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是一點輕忽都不能有的,“十個從慈安宮放出去的宮人奴婢都去查了,俱是在出宮那年就或死亡或失蹤了。”

朱翊鈞忽然錘桌,發出巨響,然後旋風一樣的衝出殿外,“去慈安宮。”

陳矩匆匆跟上,他抽空對張成說,“趕緊去請皇後娘娘去慈安宮。”

朱翊鈞裹著一身戾氣進了慈安宮,見了李太後,並沒有先行禮,而是直直的看著她,“母妃還記得,萬曆三年到四年,你把乾清宮和後宮伺候的宮人,都換了。”

“陛下為何突然說起這些?”李太後眯眼說,“陛下的禮儀哪去了?見著哀家不用先問安嗎?”

“母妃先回答朕的問題,為何好好的,就把宮人都換了。”朱翊鈞說。

“怎麼就是好好的?自然都有緣由。”李太後說,“乾清宮的宮人膽敢引誘陛下玩樂,難道不該換?”

“當時後宮裏並沒有多少主子,等到陛下有嬪妃了,這些人伺候又老了,於是放出宮,又有何不妥?”

“那母妃如何解釋,從母妃身邊中放出的十個宮人,俱在當年,就或死或失蹤,無一幸免。”朱翊鈞一字一頓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