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張居正的身體愈發的不好,陛下每天都要著人去問張首輔的身體,他把許杜仲都派了過去。
朝中上下都心知肚明,張居正已經是在熬日子了。
有人在憂心這一代權臣過世後朝政的變化,他在位時改革許多,他死後,那些改革還能保住多少?許多因為張居正才調上來的官員,心內忐忑,早晚乞討他能熬過此劫,再多活些時間。但更多的人是在興奮期待他的死亡,壓在官場眾人頭上的大山,有人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掀翻他。
朱翊鈞近來的心情有些複雜,他年幼登基,張居正獨攬大權,他日漸長成,大婚親政,張居正還是獨攬大權,對此朱翊鈞內心是不喜的,但他不能表露,還得對張居正信任有加,頻加恩賞,便是許多文臣死後加封的太師,太傅頭銜,朱翊鈞也封賞了。
位極人臣,一點都不為過。
但是你要說朱翊鈞盼著張居正死,也沒有到那個地步,比如現在,張居正好像隨時一口氣沒上來就死了,朱翊鈞現在心情也複雜的很。禦醫太醫幹脆就在張府住下,貴重的藥材也是流水一樣的從宮裏往張府送,一點都不想張居正死的模樣。
王容與算著時間,陛下有三天沒來坤寧宮見榮昌了,便說要抱著榮昌去乾清宮。
“娘娘,聽乾清宮的人說,陛下這幾日為首輔大人的病擔憂,陰晴不定,就這兩日乾清宮就換了不少宮人,昨日鄭嬪去伺候陛下,也遭了陛下的訓斥。”芙蓉擔心的問,“這個時候抱著公主去合適嗎?公主還小,若是做了讓陛下不喜的事該怎麼辦?”
“不礙事的。”王容與說,“別人都怕陛下,榮昌可不能怕父皇,陛下心情不好,榮昌更該去彩衣娛親才是。”
朱翊鈞才衝小太監發了一通邪火,砸了幾個茶杯,隔間裏外跪了一片,不敢作聲,外人通傳皇後娘娘駕到,張成小心的看著陛下,“陛下可要傳見?”
“誰給你的膽子,敢把皇後攔住不讓進來。”朱翊鈞怒喝道,“還不趕緊把這裏收拾了。”
張成連忙使眼色,讓跪著的太監收拾殘局然後出去。王容與笑著進來,“誰惹陛下不高興了?我在外頭就聽見陛下發脾氣的聲音。”
“沒有,小太監笨手笨腳,送個茶都送不好。”朱翊鈞掩飾的皺眉說。
“笨手苯腳的就送回去調教好了再來當值就是,哪裏值當陛下發這麼大火。”王容與笑說,“榮昌,來給父皇請安了。”
“怎麼把榮昌也帶過來了?”朱翊鈞問。
王容與從喜桃手裏接過榮昌,就讓她們去殿外候著。
王容與握著榮昌的手給朱翊鈞像模像樣的行了個禮,“榮昌說她想父皇了,新學會了爬,放在褥子上蹭蹭就能爬走好遠,父皇還不知道呢,所以鬧著要過來給父皇展示一下。”
讓人把中間的炕桌先撤下,王容與在這邊放下榮昌,果然小榮昌手腳並用的就往前爬去,爬到朱翊鈞麵前,抬頭衝他啊啊了幾聲,朱翊鈞把她抱起,“榮昌都會爬了,都是父皇不好,這幾日都沒顧著去看榮昌,連榮昌會爬了都不知道。”
“現在小孩長的快,一天一個模樣。”王容與笑說,“所以我抱過來讓陛下瞧瞧,以免到時候陛下擱久了再見還要驚問,這是誰家的小姑娘。”
“你這就是小瞧朕了。”朱翊鈞逗弄著榮昌,“父皇怎麼能認不出榮昌呢,這可是父皇親自抱大的心肝寶貝呢。”
王容與笑著看朱翊鈞逗弄著女兒,這個時候再有人來說陛下這幾天心情不好,恐怕也沒人信。等父女兩玩了有兩刻鍾,她看向殿外,喜桃才端著食盤從殿外進來,她點頭讓人進前來。
“陛下,該到榮昌休息的時候,陛下喂她吃點東西,就讓宮人抱下去休息吧。”王容與說。
“榮昌就不喝奶了嗎?”朱翊鈞奇道。他怎麼覺得孩子得吃奶到兩三歲,至少要到能走的程度才吃別的東西。
“奶要喝到兩歲呢。”王容與說,“現在給她添點輔食,吃的挺好的。”
果然之前還在鬧騰的榮昌聞到香味,就乖乖在朱翊鈞腿間坐好,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香味的來源就不動了。王容與把她抱過來在腿間做好,“今天,父皇喂榮昌吃點心。”
炕桌又重新放回去,喜桃把食盅放在上麵,把碗蓋拿走,又退到一邊。朱翊鈞拿著勺子,有些不安,“朕不會喂。”
“陛下會的。”王容與說,“榮昌吃東西很乖的。”
今天的點心是水蒸蛋,黃澄澄的顏色,滑嫩嫩的質感,勺子是特製的小勺,挖一勺送過去,才到嘴邊,榮昌伸脖子張嘴一吸,就吃到嘴裏了。雞蛋到嘴裏就化了,榮昌見今天這個喂飯的人,喂了一勺就僵在半空,不滿的拍手,咿咿呀呀的張口,嘴裏的吃完了,快喂呀。
“陛下,這是在催了。”王容與笑說。
榮昌是真的吃的好,朱翊鈞喂飯喂的順手也覺得開心,一盅喂完,見榮昌還有不及,就說再來一盅,王容與看他,“陛下,榮昌可還隻是一個小淑女,這隻是午睡前的小點心,吃多了反而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