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四章 癡欲 二十九(3 / 3)

黎綰青“嗯”了聲。

韋寧宣忽而一笑,道,“看不出澤淵侯會是個好男人。”

言外之意,她在吐槽皇帝蕭洛先對她的不好?開玩笑吧。她可是殺伐決斷,殺人如麻的皇後韋寧宣。今天叫她來,就是為了和她聊家常,閑扯淡?

黎綰青怎麼想都不可能。可是以現在來看,這不可能卻是唯一的可能。

靜默片刻,韋寧宣突然道,“司馬固死的痛苦嗎?”

她有些驚到,韋寧宣竟會主動說起司馬固,而且話語中帶著些許懷念和愧疚。如果說實話,回答‘痛苦’,鬼知道會不會激怒韋寧宣,惹來沒必要的麻煩。如果說假話,那就是在侮辱韋寧宣的智商。

見她不說話,韋寧宣也明白了,痛苦。

那天她收到川東的飛鴿傳書,說司馬固死了。她一人癱坐寶座上,愣了很久,很久。腦海中不斷閃過這三十多年來發生的事情,從初進宮時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變成一個唯殺戮才能心安的冷血皇後。而這三十多年,隻有司馬固從一而終守在自己身邊。容忍她的壞脾氣,默默陪伴。

或是知道司馬固不會棄自己而去,所以她對司馬固變得變本加厲。稍有不順心,便會給予臉色,破口大罵。司馬固死了,今後也再沒有人,會是真的在意關心她,不離不棄。

可是已經悔之晚矣,之後她好像病了很久,也想通了很多事。她赦免了川東姚府和護龍一族,隻因想起司馬固對她說過,殺戮並不能使人開心。而他卻一再殺戮,不過是為了她開心。

這半年來,入夜後,她總是站在黑漆漆的宮殿裏,幻想司馬固會突然出現在身後。可是身後隻有黑暗,數之不盡的黑暗。纏住她,將她拖進黑暗冰冷的深淵……

等從往事中掙紮過來時,韋寧宣已經濕了眼眶。她也忘了自己多久沒哭了,聽到司馬固死的時候似乎哭了,似乎又沒哭,她也記不清了。隻感覺這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什麼事都不上心了。什麼勸啊利啊,似乎隨著司馬固的死,變得都不重要的。

深宮還是那深宮,沒了司馬固,冰冷和孤獨幾乎將她摧毀。她不想爭了,不想殺了,也不想去恨了。恨一個人也需要力氣,她已經沒力氣了。

韋寧宣擦去眼角淚水,轉身看著她,道,“你是不是覺得本宮是個很可怕,又冷血殺戮的女人?”

見她眼角微紅,黎綰青愣了下,腦海裏閃過無數個答案,卻選了個讓她自己都意外的答案,“娘娘不過是個可憐人。”

韋寧宣愣了下,忽而癡癡苦笑,笑聲愈發空虛,寂寥。

之前對韋寧宣做的各種猜想,敵不過一個事實,事實是韋寧宣也是個女人。

一個女人的願望,無非是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和心愛的男人白頭到老。可是她卻嫁給一個不愛她,甚至不願正眼看一下她的男人。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卻不願意承認是愛。她不懂愛,所以教不了蕭庭燁去愛別人。她厭惡自己這樣,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變成和自己一樣。如果當初能早點釋懷放下,也不至於落得如今孤苦一人的下場。

佛不懂她的癡,不懂她的恨。如今,她想放下癡,想放下恨,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