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人多了,連誰想對咱們下手都不知道,那些保鏢說近期讓咱們少外出,要不過些日子風頭過去了再走?這麼著急忙慌的……”
“以前你總勸我離開這個傷心地,現在為什麼又不想走了呢?”梵音終於將三個大大的行李箱塞滿安置到客廳中央,那是她全部的家當。
妖姐一時語塞。
梵音說,“咱們不差錢,有胳膊有腿兒自己勞動,不需要被人養著。”
“真不考慮顧名城?”妖姐下意識問了句。
梵音說,“妖姐,你為什麼會問我這個問題,這些年我是什麼態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妖姐知道梵音對“小三、二奶、小姐”這樣字眼的避諱和敏感,這是她窮盡一生想擺脫的宿命,所以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意坐實與顧名城的關係,讓一切猜忌變成現實。
何況,小頌是個死心眼兒的姑娘,認準的事情和人,很難改變。
“姐,你如果舍不得離開首京,你可以留下來。”梵音說。
妖姐狠狠抽了口煙,心事重重的說,“我走,跟你走。”她赤著腳往衣櫃方向走去,開始收拾行李,她這輩子算是跟頌梵音綁死了,一旦沒有頌梵音這個靠山,不曉得她會被那些仇家怎麼個追殺法,怕是警方也會對她展開行動。
三人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
不知是從哪裏聽到了風聲,亦或者心裏不踏實,顧名城深夜來訪。
妖姐和尚小苔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將滿客廳的行李拖去了陽台,順手拉上了陽台的窗簾,如果讓顧名城知道她們想偷偷溜走,怕是連走的機會都沒有了。
梵音去開了門。
顧名城站在門口。
沒有撲麵而來的酒氣,也沒有預料中的怒目,他很冷靜,麵色亦是平靜的,這張冠玉般的容顏沒有什麼破綻,隻是淡淡看著她。
梵音說,“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
顧名城說,“看看你。”
梵音說,“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顧名城揚了揚眉,不置可否,她確實擺明了態度,沒有絲毫猶豫,無情的像是另一個自己,可是她有權拒絕,他亦有權對她這番言論不予理睬。
妖姐和尚小苔躲在窗簾處偷看。
梵音說,“我要睡覺了,你快回去吧。”她關門。
顧名城抬手按在了門上,阻止了她,他說,“我媽突發腦溢血陷入了昏迷,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我氣的。”
梵音看著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顧名城薄唇很冷,“嘉嘉全家搬離了首京,輾轉到了國外養病,我逼得。”
他欲言又止,大抵是不想賣慘,也沒那麼悲觀,不過是淪落成了錦衣薄性的負心不孝之人,淪落成了背信棄義的無情儈子手,淪落成了他曾經最厭惡的樣子,人生錯位走上了一條無法挽回的歧途,原則底線被他親自踐踏的麵目全非,全部全部都不複曾經的樣子。
隻是置頂的負麵情緒每每麵對她時,總如江河決堤,河水泛濫,她似是有一種魔力,可以吸收掉他散發出來的負能量,無論他加之在她身上怎樣沉重的艱難,她都能吞咽而下。
顧名城默了一瞬,將滿腔難以啟齒的帶刺話語生生壓製下去,俯視她,“給我30分鍾的時間。”
梵音看了他許久,遲疑了一瞬,把他讓進了房裏。
他脫了鞋放在門口。
梵音順手幫他拿了雙棉拖鞋放在他腳邊。
顧名城看了她一眼,換上了她給的拖鞋。
妖姐和尚小苔趕緊拉上窗簾,躲在陽台上大氣不敢出,兩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總覺得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如今梵音要離開了,兩人總覺得無法麵對顧名城。
顧名城坐在桌邊,忍住了那些帶刺的情緒,大抵是想心平氣和的跟她溝通。
梵音給他倒了杯茶。
其實也沒說什麼話,兩人亦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他不過是靜坐了半個小時,喝了梵音給他泡的那杯茶,便起身離開,走到電梯口時,他停頓了一瞬,遠遠深深的望著梵音,篤定又毋庸置疑的說,“等我媽身體好些了,我來娶你。”
不管她願不願意,全無商量的餘地。
梵音臉色白了下去,悲傷的抿起了唇。
走廊裏的保鏢林立,不知哪個保鏢的手機鈴聲響起,是李宗盛的那首《給自己的歌》,歌詞很應景的傳來:想得卻不可得/你奈人生何/該舍的舍不得/隻顧著跟往事瞎扯/等你發現時間是賊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選擇/愛戀不過是一場高燒/思念是緊跟著的好不了的咳/是不能原諒/卻無法阻擋/恨意在夜裏翻牆/是空空蕩蕩/卻嗡嗡作響/誰在你心裏放冷槍/舊愛的誓言/像極了一個巴掌/每當你記起一句/就挨一個耳光/然後好幾年都問不得/聞不得女人香……
保鏢見顧名城在這裏,不敢接聽電話,於是那首歌便一直回蕩在走廊裏。
顧名城臉色漸漸冰冷下去,穩步踏入電梯。
梵音在門口站了許久,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手,握緊,鬆開,又握緊,再鬆開,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她寡淡了麵容,低著頭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三人商量怎麼甩掉走廊裏的保鏢,尚小苔自告奉勇的舉手,“放我出去!我以一敵百!我來解決掉他們!”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身板兒,一對三倒是可以,一對六,想都別想了。”
“我能!我就能!包在我身上!”尚小苔信心滿滿的搶先。
梵音說,“你能行嗎?要不我……”
“我能啊!”尚小苔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你倆把行李都備好,看看還有啥忘了拿的,顧名城今晚肯定在醫院,沒空管咱們,機票改簽到今晚了,我把外麵的人都打倒了,你們就衝出去!撿監控照不到死角走!”
梵音和妖姐詫異的望著尚小苔,這有勇無謀的妮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安排了?
不等兩人反應,尚小苔往嘴裏塞了一個口香糖,便大咧咧的走了出去,她從外麵反鎖上了門,隨手將口香糖從嘴裏拿了出來貼在了防盜門的貓眼上,堵住了梵音和妖姐的視線。
不到三分鍾,尚小苔便折回了房間裏,拍著手說,“搞定了!”
那會兒梵音正在研究路線,怔了一下,她跟妖姐來到門口看了眼,走廊裏橫七豎八的躺了滿地的保鏢,而尚小苔,一點傷都沒有。
妖姐驚訝,“這就完事兒了?我們都沒有聽到打鬥聲,你就結束了?”
尚小苔眼神亂瞟,底氣不足的挺胸,“對啊,我厲害吧,都是我幹的,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梵音走出去,正要查看那些保鏢的情況,尚小苔趕緊拉住梵音的手說,“走啊走啊,別耽擱了,趁顧名城還沒發現,我們趕緊走啊。”
尚小苔督促著在前麵帶路,三人大包小包的拖著行李進入電梯,下了樓,便有車接應,尚小苔說是她叫的滴滴。
三人暢通無阻的趕到機場,整個行程出乎尋常的順利,飛機上妖姐越想越不對勁,“不對啊,尚小苔,你能以一抵六?還能靠你那個腦袋瓜子提前連專車都叫了?連機票改簽都改的這麼順,讓咱仨一口氣坐上了飛機?不對啊,你沒這個腦子啊,是不是提前計劃好了?”
尚小苔鼓了鼓腮幫子,眼神亂瞟。
她每次撒謊,都是這個表情。
妖姐眯了眯眼。
梵音從衛生間回來,說,“你們在說什麼?”
不等妖姐說話,尚小苔趕緊說,“大姐頭說我厲害呢!”
“殷睿給你出的主意吧。”梵音說,“電梯裏的攝像頭壞了,咱們走廊裏的攝像頭也壞了,估計小區裏也差不多,殷睿讓你幹的?”
尚小苔怔了一下,忽然點頭如搗蒜,順口跑馬,“是是是是是,就是我殷睿哥哥讓我做的!說你如果不喜歡顧名城,就讓我幫你逃脫!”
妖姐揉了揉尚小苔的頭發,“可以啊,瞞著我背地裏幹了這麼大的事啊。”
尚小苔咯咯直笑。
梵音唇角微微揚起,看著窗外漆黑的燈火星辰,飛機正在低空起飛,她的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梵音怔了怔,這才發現自己忘了關機,看了眼手機屏幕,來電顯示:顧名城。
顧名城打了很多通電話,她沒有接,直到飛機升上了高空斷了信號,她將手機關機。
顧名城在梵音抵達機場那一刻,接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