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我死也不信!”梵音下意識後退。
怎麼能隨隨便便就死掉,怎麼能讓那些不負責任的人隨隨便便帶走他,隨隨便便就火化,那些人哪裏懂得半分尊重,哪裏懂得……
眾警員緩緩逼上前。
顧名城怒的薄唇泛青,一步一步靠近她。
“我說了別過來!”梵音顫顫地望著他,繼續往後退。
顧名城視若罔聞,似是不帶走她就誓不罷休那般,大步流星的上前,全然不怕她傷害自己。
梵音已經退至了看守所對麵的綠化帶,像是被逼上絕路的貓兒,被眾人圍堵,她麵色青白,手中的匕首便那麼沒入了脖頸毫厘,劃開了淺淺的小口,“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死在這裏。”
顧名城猛的止了步子,惱怒的盯住她,吃人一樣的目光,他似乎怒極,言辭愈發的惡毒,“你敢!”他寒聲,“頌梵音,你肚子裏懷著我的孩子,你想死?可以!先把孩子給我留下!”
這句氣話說完,許是覺得太重了,顧名城抿唇,“煩請你行事之前,認真履行生為人母的責任義務。”
梵音顫顫的看著他,緩緩後退。
眾人緩緩逼上前。
綠化帶一側有長長的水管諸如的蓄水池,表麵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一米深的程度,梵音緩緩退至蓄水池旁,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喘息,定定地望著顧名城,眼底的悲戚和決絕明亮而又堅定,她緩緩抬腿。
眾人不明白她想要幹什麼。
顧名城眉峰一淩,大步上前。
“別過來。”梵音微微仰著頭,匕首的尖端在動脈處戳了毫厘,有血滋了出來。
梵音緩步跨入了冰冷的水中,就那麼站在那裏,冷冷望著顧名城,一句話不說,卻淚如雨下。
隻是眼神坦蕩,問心無愧,眼底壓鬱著蝕骨的悲痛和無望的決絕。
冰水淹沒了她的腰,她筆直的站在水裏,大量的血從雙腿間散了出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染紅了水池。
她就這麼站在眾人的眼前,眼睜睜的讓顧名城看著這個孩子流掉,流的那麼迅速,沒有人敢上前,她手中的匕首那麼決絕。
千言萬語,無從說起。
可無聲卻勝有聲。
用一種慘烈的決絕,與過去劃清界限,與他劃清界限,給那個人一個交代,陪他而去,隨他而去。
流掉的孩子,像是流掉的恩恩怨怨,愛恨糾纏,掏空了整個身體,也掏空了這顆心。
顧名城雙目猩紅,薄唇抿出了殘血,他整個人都有些抖,麵色蒼白的如同魑魅魍魎,是這個女人先招惹他的,是這個惡心的歹毒女人先招惹他的!他的人生從未安排她的出場,是她強行介入!介入他的生死!介入他的人生!憑什麼……她憑什麼敢這麼做!憑什麼敢決絕的這般殘忍灑脫!憑什麼!
似是極力克製,顧名城眉頭皺起的溝壑,似是永遠散不開的沉鬱心結,痛色那麼明顯。
誰說他不會痛,誰說他不會悲,誰說他不知道生不如死的時刻,如同那麼多個身心俱裂的夜晚。
愛是愛了,恨也恨著。
讓他怎麼接受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麼接受這個將他的人生攪亂的一團糟的女人,怎麼接受這個害的他家破人亡的女人!她朝秦暮楚,對感情毫不忠貞,肮髒又令人作嘔。
可是心底的愛意那麼深沉蝕骨,恨意摻雜其中明亮的撕扯著情緒,像是致命的漩渦,越是不想被陷入,越是淪陷的迅速又徹底。
於是抗拒,厭棄。
誠如他對她有愛意,但他對自己無能為力。
所以一步步,走到了今天這種地步。
“頌梵音。”他薄唇抿出了血,眼底有氤氳的霧氣凝結的冰霜,“你真是個婊子。”
許是尚小苔半夜給殷睿打了電話的關係,殷睿帶著尚小苔和妖姐一起趕來,衝過人群,便看到這番慘烈的景象,所有圍觀的人躍躍欲試想要衝上前,卻又猶豫不定。
大雪鋪天蓋地,梵音的身子開始虛弱的晃悠。
顧名城臉上的血色如同那個孩子,從身體裏流失,褪的一幹二淨。
“頌梵音!”殷睿大喊一聲!
“徒弟!”尚小苔第一個不管不顧的衝上前。
妖姐早已經瘋了,一把推開那些警員。
顧名城先一步衝上前,在梵音暈倒的那一刻,將梵音一把從水裏撈了上來,用衣服包裹住她,往救護車上抱去。
下不完的大雪,吹不完的北風,在第二日的時候,豔陽高照,一切似乎都歸於平靜,沈嘉穎病重出國養身,梵音陷入昏迷。
溫颯寒被火化的那晚,陶埲再一次與陶喬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兩人因七年間的囚禁及家產恩怨起衝突,最終激動的陶埲用匕首將陶喬刺成重傷。
這是溫颯寒最後一刻棋子,總能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
該是都平靜了,死去的人驟然離去。
唯有生者長痛。
如同那一夜強勁的風雪,都隨過往呼嘯停留在上一個漫漫寒冬裏,如同所有的愛恨情仇,都終結在了那人死去的長夜,攜帶著上一輩的恩怨,燃燒在熊熊烈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