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怔了一下,蹙了蹙眉,不知道殷睿有什麼用意,到底是跟去了。
首京市人民醫院VIP病房裏,顧名城手中還帶著鐐銬,崔秘書和舒豐一臉愁容的站在一旁,舒豐低聲說,“老太太最近身體不好,陶總原本心無旁騖的照顧老太太身體,但是陶埲被放出來以後,不敢找你鬧,隔三差五的去鬧陶總,想把屬於他的那份家業要回來,老太太被陶埲氣的病情加重。加上沈家拿您沒辦法,最近開始去探望老太太,給陶總吹耳邊風,要不是有武警攔著,恐怕陶總就興師問罪來了。”
顧名城神情很淡,他下床活動,隻是背部爍傷了一塊皮肉,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動了一下,紗布上便血紅一片,他站在地上,背脊挺拔,體型健美,拎過崔秘書拿來的黑色長款大羽服套上,“告訴我舅舅,再這麼折騰,就把他再丟回戒毒所。”
舒豐應了聲,擔憂道:“顧總,您可別動了,又出血了。”
許是牽扯了傷口,顧名城皺了皺眉,但是穿戴整齊,像是什麼傷都沒有,完好無損。
十分鍾後,殷睿帶著梵音而來。
顧名城手中拿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白開水,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大雪,像是知道他們會來,所以他衣衫規整靜候。
崔秘書和舒豐輪番向他說著什麼。
乍然瞧見不速之客到來,崔秘書和舒豐同時閉嘴。
殷睿肅穆的走了進來,“既然沒什麼事,該是跟我回審訊室。”
“沒有正當理由擅自抓人!不僅有損我們顧總的名譽,還給顧總造成了莫大的精神創傷,我們對你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舒豐忽然說了一句。
殷睿不吃這一套,抬手推開了舒豐,徑直來到顧名城麵前,“顧名城,我有些話要問你。”
“我們顧總受傷了,沒有什麼可說的,請你離開。”舒豐再一次嗬斥。
崔秘書默默退了出去,沒一會兒帶著一隊醫務人員匆匆從外麵走進來,進門便開始圍著殷睿講解顧名城的傷情,大致是傷情很嚴重,重到出了這個門就會死一樣。
殷睿看了眼診斷薄,在顧名城的病床前坐下,似是不再堅持帶顧名城走的想法。
崔秘書和舒豐的目光這才從殷睿身上落在梵音身上,皆是冷了下去。
從她踏進病房門的那一刻起,顧名城便幽幽冷冷的看著她。
梵音則轉臉,垂眸看著一旁的插花。
顧名城抬手示意了一下。
病房裏的閑雜人都退了出去,隻剩下殷睿、梵音和他。
殷睿公事公辦,“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拷你回來。”
顧名城身形挺拔,站在窗前,冷冷望著殷睿,不回答。
殷睿繼續說,“我挖出了陶夕的屍骨,法醫做了鑒定,這個女人,死的時候有問題,你知道是什麼問題。”
顧名城微微眯起眼睛。
殷睿說,“她是被活埋!換句話說!她下葬的時候,人是活著的!”
梵音身子不受控製的顫了一下,眼前忽然閃過那張黑白照片裏,女人美麗清婉的容顏,慈眉善目,空靈又脫俗,那麼長那麼黑的長發,微笑都是塗了蜜那般,多麼美好的一張臉,心頭驟然劇痛了一下,像是心髒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半分懷疑,半分愕然的痛楚。
顧名城麵色漸漸冰冷下去。
“當年陶夕被法醫鑒定為吸.毒過量猝死在了酒店的房間,那個時候,診斷結果為死亡,所以被溫家人收回屍體,匆匆下葬,陶家認為家醜不可外揚,未有微詞。”殷睿冷聲。
“我查了相關案宗,陶夕當天夜裏就被匆忙下葬。”殷睿的聲音越來越冷,“但是下葬當晚,溫颯寒說他的母親沒有死,還活著!按照卷宗上的記錄,他當時說過一句話‘他說你看見了,沈嘉穎也看見了他母親還活著,叫了他颯寒,還握住了他的手。’”
殷睿細細觀察顧名城的臉色,冷聲,“但是你和沈嘉穎都說沒看見,所以現場參加葬禮的人沒有一個相信他,都以為他受了刺激,所以胡言亂語,由於他阻止棺木下葬,鬧的太厲害,被溫暮遲丟回了家裏,關了兩個多月才放出來,放出來的當天夜裏,溫颯寒就跑到了陶夕的墓地徒手挖墳,再次被溫暮遲關回了家裏,這一次足足軟禁了將近一年才放出來。”
梵音下意識握緊了雙手,食指緊緊攪在一起,全身的汗毛根根豎起,麵色蒼白的看著顧名城。
此刻顧名城也看著她。
殷睿說,“半年前我將陶夕的屍骨挖了出來,你猜我和我的小法醫看到了什麼?”他不急不緩,麵色陰冷到了極致,“棺木裏到處都是血印子,到處都是用血寫的溫颯寒的名字,到處都是犯罪者施暴的事實!法醫從屍骨鑒定,陶夕確實是被活埋的!也就是說,她被醫院診斷為死亡時,隻是屬於暫停生命體征的階段,或許是藥物的作用,或許是生命機能的暫停,但是下葬那一刻,她又活過來了!”
“開館進行遺體告別的時候,輪到了你、溫颯寒和沈嘉穎三個少年上前告別,溫颯寒哭著叫媽媽,伸手不舍得抓住媽媽的手,無意識的喚醒了陶夕,被陶夕反握住了手,甚至陶夕於昏迷中喚了溫颯寒的名字,這一幕,你和沈嘉穎應該都看見了!”
顧名城眉梢動了一下。
似乎應證了殷睿所言,皆是真相。
“為什麼要說沒看見!為什麼要說謊!”殷睿雙眸森森,“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你。”
梵音忽然轉步往外走去。
殷睿一把拉住了手腕,將她死死的定在原地,想讓她繼續聽下去,無論多殘忍,都讓她繼續聽下去,哪怕窒息,也要聽下去。
“這一切都是我的推測。”殷睿一字一頓,“但也是真相。”
顧名城喝了口透明玻璃杯中幹淨的白開水,低垂的濃密睫毛有種撲朔迷離的冷意,他唇角微勾,“殷警官真會編故事,不去做編劇可惜了。”
殷睿忽然將一塊棺木的碎片用力砸在顧名城的腳邊,怒喝,“要不要我把整具棺木抬出來給你看看!上麵都寫著什麼東西!”
顧名城許久沒說話,再抬眸,眼神很定,波瀾不驚,“所以,殷警官認為我該怎麼做。”
梵音倒抽了一口冷氣,這算不算是顧名城的默認!他承認了殷睿所說的一切!哪怕是推測和臆想,他全承認了!
梵音微微喘了一口氣,她的一隻手被殷睿有力地握著,防止她逃脫,她掙了一下,沒有掙脫。
“為了一個知道太多的權色女人,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顧名城說,“為了一個不幹不淨地女人,把那麼多的家庭,都分裂。不值得。”
停頓了一下,他緩緩放下握著水杯的手,將水杯拎在手中,負手而立,看著殷睿,“舍棄一條命,換取更多人活下去的命,維持那些家庭的完整。還是說,挽救這條命,讓更多的人替她下地獄,讓那些家庭就此分崩離析,讓那些險惡的紛爭破土而出,攪得局勢不得安穩,殷警官,你覺得哪個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