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睫笑盈盈地道,“說現在家裏經濟情況好轉,想把波波接回去。”
宋初蕊看她一眼,坐下來,拿了水杯倒杯水喝,問道,“你怎麼想的?”
周睫眉毛一挑,“好事啊。”
一抬頭看到宋初蕊臉色很不好看,倒也不著急,微微一笑,說道,“小蕊,你先別感情用事,你理智地,冷靜地聽我說一說。”
宋初蕊自覺對眼前的這個女人的同情心都已經被消耗殆盡,取而代之的隻有滿腹的厭惡感。
可是此時此刻卻不敢開罪於她,畢竟在波波這事上,還得從她這兒做工作。
“你說。”宋初蕊緩緩地喝口水。
周睫在她對麵坐了下來,眉頭微蹙起來,歎息一聲道,“我自己因為一直是個病人,說真的,從波波來到我身邊,我幾乎沒有餘力去關心他愛護他,但這並不代表我對他沒有感情。他既然做了我的兒子,我也想著要為他的以後好好打算一番。”
她輕笑一下,“說起來,初陽一直比我更疼愛波波。從前,我連波波也羨慕。”
周睫微微彎下腰,拖出桌下的垃圾簍,開始擇菜。
“我呢,現在看著好像還行,但隻有我自己最清楚,我這病情,說不定哪一天一進醫院就再也出不來。你哥呢,他以後終歸會有他自己的孩子,他能保證永遠對波波好嗎?即便是保證,又一定能夠做到嗎?”周睫抬起頭來,衝著宋初蕊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對初陽的信任……永遠隻有那麼一點。”
“我想過很多次,波波要怎麼辦?如果我可以不死,雖然我可能不是那麼疼愛他,但我一定會將他養大成人……說起責任感,我可能要比宋初陽要強得多了。”灶上的湯滾來了,周睫站起身來,揭開蓋子。
“我從前要送波波回去,你們說我瘋了。現在人家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讓波波回到他們身邊,再怎麼說,都是有血緣的至親,皆大歡喜,有什麼不好?”周睫將菜一一放到鍋裏,加鹽。
宋初蕊平靜地道,“他們答應給你多少錢?”
周睫的身子一震。
“你說的很有道理,我也很明白。但最關鍵的是,他們答應給你多少錢?”宋初蕊直視周睫。
周睫哪敢與她對視,極短促地一笑,“隻說會補償我這些年養育波波的辛苦。”
宋初蕊輕輕冷笑一下,“你有養育波波嗎?”
周睫有些扛不住,反唇相譏,“宋初陽有嗎?”
宋初蕊點點頭,“對,你們都沒有。養育波波的是我媽媽,別以為我不知道,媽媽去世之前,還給了你們一本存折,錢雖然不多,但供波波吃飯穿衣上學還是沒問題。”她停頓一下,“但是那筆錢,早被你們花光了吧。”
周睫一聲冷笑,“那也不是我一個人的責任。”
宋初蕊道,“所以別說你養育了波波。”
周睫不做聲了,良久,重新開口道,“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我已經決定把波波送回他親生父母身邊,波波現在小,不一定理解,但他長大了,一定會感激我這麼做。”
門鎖卡嗒一聲,門被打開,宋初陽與蔣書真出現在門口。
周睫見狀,摘下身上圍裙,說道,“啊,你們一家人有話要說,我就先走一步了。”
將圍裙往椅背上一搭,又道,“過兩天,我會搬走。初陽,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不過我想過了,我不能一直這樣拖累你。”
宋初陽此刻一心隻放在蔣書真身上,完全沒把周睫的話聽到耳裏,隻敷衍地嗯了一聲,扶著蔣書真手臂,柔聲道,“來,坐這兒。”
周睫看一眼宋初蕊,意思是,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周睫走出門去,宋初蕊心頭憋著一口氣,恨不得追上去與她再狠狠爭論一番。
可看到了蔣書真,對蔣書真的關心畢竟還是占了上風,倒杯水,遞了過去,“來,書真,喝點兒水。”
蔣書真接過水杯,抬起頭來看著宋初蕊,“初蕊,我哥他死了。”
宋初蕊微微一抿唇,低聲道,“我知道。”
蔣書真輕聲道,“他真的死了。”她拿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自殺過很多次,太多次,但這一次,他真的死了……”
宋初陽輕輕攏緊了蔣書真的肩頭,好言安慰,“別傷心了。”
蔣書真置若罔聞,喃喃囈語,“他雖然經常對我冷嘲熱諷的,但我知道,他其實心腸很軟,很關心我……”
宋初蕊簡直無語了,就張健能對小貝下那樣的狠手,還配稱得上心腸很軟?蔣書真這腦子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宋初陽到浴室拿來一張毛巾,柔聲道,“好了,別想了,人死不能複生,便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下去,是吧。來,擦把臉,波波馬上就回來了,等波波一回來,咱們就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