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避暑(3)(1 / 2)

我急急地朝外喊一聲,想傳個宮女進來,又被夏侯明拉住了道:“不行!禦前宮女看見了也不行!咱倆這樣子太出格了……”慌亂之下,他拉著我回內殿去找水,可惜裏頭連茶壺都是空的;沒法子又拉著我疾奔出了閣樓,小心地繞過侍立在角門處的幾個禦前的宮人,兩人鬼鬼祟祟地彎著身子摸到了荷塘的岸邊,用帕子潤濕了洗。臉上洗的差不多,可衣服上也滴了不少,又奔回殿裏去找了衣裳換。

我入宮以來還從沒這麼折騰過。果然凡事有利就有弊,在行宮裏規矩散漫沒有約束,雖日子愜意,可就會因著少了約束發生這些胡鬧的意外,而後再來擔心會損了臉麵……

夏侯明也折騰地不輕,換了衣裳後癱坐在藤椅上,一壁喘著粗氣。他十分惱怒地道:“這還特意選了曲水荷香居,離正殿遠些,又不是多富麗的宮殿,恐不會有人過來;還把王德他們給遣走了,怕擾了你我的雅興……可竟還有那甩不開的人要纏到這邊來……”

我聽他這樣說,心裏也一下子明白過來,抿唇笑了道:“她們好容易能得了來行宮服侍的恩典,難道就甘心獨守空房?這些日子我們粘得太久了,旁人未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可不就見縫插針地纏過來了……”在皇宮裏有禮教約束著,我從不敢在乾清宮呆太長的時間,即使一連七日的侍寢,那也隻是夜裏的時光;現在不同了,我們每一日都處在一塊兒,旁人連求見夏侯明一麵都不得。

說著又十分好笑,道:“怪旁人做什麼呢!都怪自己胡鬧。以後可不準這麼玩了……”

“規矩?你還規矩起來了?”他瞥我一眼,揭了底子道:“還不是因著玩不過朕,覺著吃虧……”

“您那是蠻力!”我不禁惱道。說完又忍不住笑起來。

方才那樣狼狽地跑進跑出,這會兒都累了,便坐在一塊兒歇息。我起身去傳喚了內侍們進來,命上了茶點與瓜果,與夏侯明慢慢享用著。

曲水荷香居的確是個好地方。這裏的寢殿清和寧靜,外頭便是接天蓮葉的景致,呼吸之間的每一分氣息都透出清爽的荷香,最是舒心怡人。

隻是此時想歇息,卻不能了。外頭那惱人的琴聲一直源源不斷地傳進耳朵裏,吵得很。

細細聽去,似乎是用五音琴彈奏的一曲《鳳求凰》,聲色清脆如溪流水滴石穿。我不覺含笑,推了推夏侯明道:“這琴曲倒是不錯的。這位妹妹很是鍥而不舍,從方才起就一直重複彈奏,皇上不如傳召過來吧?也全了她的心意。”

夏侯明眉心擰著,滿臉的抱怨,道:“當然要傳過來!讓她這樣彈下去,咱倆的午覺還睡不睡了!”旁側的小安子得了令,忙小跑著下去做事了。

撫琴之人距離此地很近,約莫片刻,小安子就跑了回來,與我們通稟到:“人帶過來了……隻是一同前來的還有禧小媛,皇上見不見?”

我一愣,怎地禧小媛也……不過這是好事,我可是很喜歡熱鬧的。就笑著勸夏侯明道:“禧小媛自侍寢之後就不曾見到您,您就順帶著傳了吧,權當安撫與她。”

夏侯明對我幾乎百依百順,隻要我開了口,他便最喜歡說一句“依著夫人的意思”,這一遭也不例外。隨即是內侍們將門簾挑了。我打眼一瞧,見是一位著寶藍織銀絲繡芍宮裝,滿頭珠翠的女子款款邁步而來。禧小媛本就生得美,細心裝束之後更是有耀眼之感,叫人不得不注目;跟在她身後的則是采女文妧,她姿色不如禧小媛,又因著位分低不得越矩佩戴步搖之類奢侈的飾物,故而被比得幾乎如雲泥之別。

果然是文妧呢……自幼一同長大的親姐妹,她的琴聲我自然是最熟悉的。她身為榮國府裏最尊貴的小姐,從小便由大太太請了名噪京都的樂師來調教,多年下來,猶以琴藝最為見長。雖然不能說是無人能出其右,但在後宮裏也是難得的翹楚。

她們二人近前來,盈盈地對夏侯明行禮請安,又對我行了禮。我看到文妧的麵色有些不好看,屈膝時還很不善地剜了禧小媛一眼,怒意頓顯。恐怕這禧小媛是半路殺出來的,文妧辛苦地彈奏了半晌,好容易得了傳召能夠麵見聖上,卻被她橫插一腳。雖不願卻礙於位分比人家低,沒法子阻攔。

夏侯明抬眼掃視二人,麵上看不出喜怒,緩緩地道:“是哪個在彈奏?”

文妧生怕被禧小媛搶了先,很是急切地答道:“是嬪妾!”說著做出嬌俏的笑意,大著膽子滿心企盼地望向夏侯明,道:“嬪妾自幼愛琴,又很喜歡水天一色中的各色荷花,便在此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