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給迎蓉擦去淚痕,對她道:“你也一直在保護我。”說著我拿出樣式鮮亮的粽子塞給她,逗她笑,一壁吩咐道:“端午節的第二日要往各宮送去賀禮。你叫上憶芙,一塊去辦這事兒吧!”
她收住眼淚,笑著退下了。
我命小連子拿來那天蠶絲的料子,繃了繡架開始繡帕子。天蠶絲是大周最昂貴的布匹,連皇後娘娘都不曾享用過。
其實它除了“涼滑細膩”、“不易撕裂”之外,也沒有旁的好處,不如蜀錦有鮮亮精巧的顏色,不如浮光錦有波紋浮動的絢爛。但用來紡織的絲線是產自匈奴最北部的嚴寒之地,稀少難得,因此最昂貴。
我越來越喜歡享受這些賞賜,都是他送給我的討我歡心的東西。有些時候我會想起貞妃來,我想起華月池中的沉香木,想起她雕刻在其上的百合花,想起自己也是出身顯赫的金家啊……但是我覺得夏侯明看我的眼睛不一樣,他從來不曾那樣子看過葉桃衣與芳娣夫人,甚至蓮貴嬪好似都沒有……我應該沒有看錯吧?我相信他的真心。
我靜靜地繡東西,一會子迎蓉就辦完了差事回來了。但憶芙久久不曾回來。
我問迎蓉怎麼回事。但她也不知道,隻說:“我們是分頭去各宮送賀禮的。”
就在我決定遣人搜尋的時候,鳳儀宮裏的內監來了我這裏,禮儀周全地道:“憶芙姑娘坐了大罪,被皇後娘娘查知了。因著是夫人您座下的宮女,遂皇後娘娘傳召您過去鳳儀宮……”
我盯著他問道:“大罪?”
他卻並不多言,隻規矩地道:“您去了就知曉了。”
我並沒有慌張,隻是很迅速地換上了參見皇後娘娘的裝束,帶了得力的宮人們一同前往。
我很快到了鳳儀宮,進去對皇後行了禮,四下搜尋了片刻沒瞧見憶芙的影子。皇後娘娘給我賜了座,道:“憶芙已押去了慎刑司。”
我麵上撐著恭敬的笑意:“慎刑司?娘娘已經找到足夠的證據定憶芙的罪名麼?宮女是不能隨意送到那裏去的。”
皇後瞧著我笑了:“本宮做事情,從來都是在周全之後才會下旨……”說著往旁側喚道:“芷音。”
並不需多言,芷音捧了一對同心結呈上來了,放置在我麵前。
“這就是憶芙身上的東西。”皇後不疾不徐地朝我道:“憶芙今兒來鳳儀宮送東西的時候,從袖口裏掉出來一個,原本也沒什麼。隻是本宮瞧著眼熟,想起來數日前在一個梨園的戲子身上曾搜出來一模一樣的,拿出來一看,果然是一對兒。”
她說完了,麵色緩緩地沉下來,道:“昭儷夫人進宮多年,對宮裏的規矩最熟悉不過了。宮女隻有二十五歲才能放出去嫁人,在此之前便都是皇帝的女人。而梨園的戲子們更是簽了生死契,決不許與人苟且……他們二人淫亂後宮,自然是死罪!”
皇後的確是做了周全的準備。我無言以對,隻能伏地請罪。
我垂著頭出了鳳儀宮。我知道,皇後立即就會上表至乾清宮,以處置我禦下不嚴的罪過。
比起落入圈套的恐懼,我心內更多的是悲涼與難過。我知道皇後今日的發難並非陷害,而是屬實……
我在箭毒木之事中落敗後,一直費盡心思地探查我身旁的宮人們,想找出那個細作。我沒有發現什麼破綻,但我卻發覺了憶芙身上隱隱的不對勁。相比起迎蓉來,憶芙的裝束總是那樣樸素;同為我身旁得臉的大宮女,迎蓉會在袖口上用銀絲線繡蝴蝶的樣式,會將昂貴的翡翠玉佩藏在衣襟之下佩戴,會時常花數兩銀子去內務府換一盒子上好的脂粉……可憶芙,她的周身就如那些粗使的小宮女一般,隻有黛綠色的宮裝顏色昭示她一等宮女的身份。
我起初並不懷疑有他,因為憶芙送了她的幼弟去私塾念書,需要用錢。但奇怪的是,她這樣節衣縮食的變化,並不是從她的弟弟進了私塾之後就開始,而是在那之後的半年……也就是說這個變化不是她的弟弟造成的。況且念私塾不需要那麼多的錢。
後來我更是發現,憶芙出瓊宮的次數很多,且時常往偏僻的東南方向去。現在想一想,那不正是梨園麼。
我複寵之後,早已命內務府的管事為我暗中查證她。但可惜,我被皇後搶了先。
現在她與皇後扯上了牽連,我終於能夠斷定是她。
我顧不得回宮,急急地奔去慎刑司,我要趕在皇後處置我之前。一個禦下不嚴的罪名,一個淫亂六宮的結果……而我相信皇後既然發難了,那她一定有周全的手段,能夠借助此事來削我的宮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