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蓉似乎是瞧出了我的心思,淺淺笑了一聲,與我道:“禍水東引……不曾想六小姐真有幾分用處呢。她對娘娘恩將仇報,想著依附皇後來打壓娘娘,竟以為咱們仍是當年榮國府裏頭無依無靠又無力反擊的樣子麼……”
“不過是皇後用爛了的伎倆,我學一學罷了。”我麵上淡淡地,不以為意:“這新進宮的五位貴人是從端午之後就開始侍寢吧?到那時候,她的用處就更大了。”
我說著,腦子裏突地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不禁蹙眉道:“妙采女……她手上的鐲子有幾分眼熟。”
迎蓉笑說:“她呀,何足掛齒,想出來的法子也是拙劣的。您說她的鐲子,或許那鐲子是仿照著貞順貴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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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五月初一日到五月初五,這五天權當是令新妃適應宮中生活的。再則,這一遭大事小事都擠在一塊兒,我和皇後既要操辦禮聘,又要操辦端午,忙不過來,隻能把侍寢的安排推到端午以後。
不過雖是忙亂,卻是熱熱鬧鬧地,很喜慶。
傍晚闔宮家宴,照例在鳳儀宮裏操辦。我那從一品的朝服已經笨重到難以想象的程度,玫瑰紫的顏色,前襟上綴著三十六顆碩大圓潤的東珠,繡紋用仙鶴與青鸞,細細密密地紋理很是繁複。頭上則要梳起朝天髻,上插著十六枝赤金鳳尾銜珠的簪子,那每個簪子我瞧著都有幾兩沉重,整個兒插上去再加上金鈿、簪花、分心、墜角兒等東西,肯定有一桶水的重量。
唉,唉,這一身穿上去,自然是氣度非凡、雍容美豔,可我的脖子都快抬不起來了!現下又是五月份,初夏的暑熱滿宮彌漫,我卻還要穿這樣這厚重的朝服……
好嘛,從一品的夫人不是那麼好做的!
我到鳳儀宮的時辰不早不晚地。我領著眾妃按位分坐了,靜候著時辰等皇上與皇後娘娘駕臨。
等了半個時辰,聖駕方到了。夏侯明是一身耀目的明黃色,發冠照例十二旒白玉珠的通天冠,額頭上自然地壓出褶子來。他往我這邊看了一眼,我倆四目相對,滿眼無奈。
皇後的裝束比我還要厚重,但她最能夠忍耐,麵上笑意盈盈地。我們一眾妃妾起身跪地,拜見帝後二人。
一應禮儀之後,眾人便入了席。
席間觥籌交錯地,很是和睦。皇後率先舉了一杯雄黃酒敬夏侯明。夏侯明含笑飲下了。
之後我亦上前敬酒,笑道:“雄黃殺百毒、辟百邪,臣妾願吾皇康寧安泰、壽與天齊。”
“雄黃酒是好東西,又應了端午節的景兒,都是夫人操辦的功勞。”夏侯明讚同地點一點頭。又笑說:“夫人也多飲用一些,強身健體,對女子有諸多的好處……”一壁說著一壁往我小腹那兒瞟去。
我瞧見他古怪的目光,再一瞧他那眼神的方向,登時有點羞惱的感覺。真是,好心好意地給你敬酒祝福,你卻從來沒個正經,端午的大節慶也來耍弄我……好在旁人都離得遠,看不甚清楚吧。
我舉著團扇掩飾麵上漲紅的顏色,又偷偷地橫他一眼才退下。
旁的嬪妃也紛紛上前。這樣的節慶,眾人都是滿麵歡欣地,這宮裏有這麼多的嬪妃,還要連年選秀,能被夏侯明所喜的卻隻有那麼幾個……許多的人不要說侍寢,一年下來與皇帝見麵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隻有端午這種日子才能與皇上見一見、說上兩句話了。
新晉的五位貴人們是第一次參與宮中大宴。我透著迷蒙的紅燭,瞧見她們坐在較遠的席位上,皆是按品大妝著了華貴的朝服、佩戴著鮮亮耀目的發飾,滿麵期盼地瞧著上席夏侯明的方向。
是了,她們還不曾侍寢的,與夏侯明也是第一次同席相處,心裏期盼地緊呢。
往後的日子定是會熱鬧了。
宮女內監們忙忙碌碌,不住地從宮門外托著銀盤子的膳食端到席間。我伸手夾了一筷子鹿尾送進口中,一壁不經意間打量著旁側的人。
這時候,後頭突有“吭”的一聲。好在聲音並不大,且距離上席很遠,帝後二人忙著與嬪妃們敬酒都不曾察覺。
我側過頭往那一處瞧去,模模糊糊地瞧見一個摔倒在地、正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的女子。小連子碎步過去瞧了一眼,與我稟報道:“……也沒什麼大事,是金采女不小心摔了。方才禧貴人賞賜了金采女一盤蟹肉木樨湯,金采女接賞賜的時候沒拿穩燙到了,人也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