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氏想起自己這些當著丫鬟養娘的麵了不少枝玉已經中選的話,追悔莫及:“那為什麼內官讓我們進京?”
枝玉皺眉道:“除了咱們家,還有另外幾個秀女的家人也進京了。”
祝氏和賀老爺身形一僵,交換了一個底氣不足的眼神。
他們離開老家時,親戚們都來道賀,夫妻倆沒敢露口風。但上京路上內官一直有意討好,進京以後又常有內官登門送來枝玉的信件,夫妻倆慢慢放下戒心,以為枝玉真的如內官所內定了選侍。
眼看父母被自己嚇得一聲不吭,枝玉深吸口氣。
她住在宮裏,雖然偶爾能和家裏人通信,但信上不能明選秀的事。爹娘沒見過世麵,被狡猾奸詐的內官騙得團團轉,也屬正常。想來所有秀女的家人應該都在內官的控製之中。
枝玉緩和了神色,淡淡地道:“我就知道我早晚會被你們坑死。”
賀老爺和祝氏對望一眼,心中悲苦:他倆怎麼就養出了這麼一個大逆不道的女兒?
賀枝玉斂容,一字一句道:“爹,娘,我和你們句實話,太後從來沒有過要冊封我為太子選侍,明示暗示都沒有,隻有北直隸的胡廣薇和南直隸的宋宛是內定的東宮婦,其他秀女全是陪襯。”
夫妻倆目瞪口呆。
賀枝玉翻了個白眼:“從去年開始,表現最優異的秀女一個接一個因為暴病被送回家鄉,我費盡心思才留下,一麵要表現得好讓貴人們記住我,一麵又不能讓太後或者鄭貴妃太忌憚,沒想到還是落了人眼,那些內官抓不到我的錯處,這是打算從你們身上下手。”
祝氏回過味兒來,汗如雨下,“枝玉……你是,那些內官故意騙我,想害咱們家?”
賀枝玉點點頭,無奈地歎口氣,“那你沒帶金蘭去西苑我就該發覺的,赴宴的名單經過一道道手才確定下來,怎麼會無緣無故少一個人?我早該提醒你們的……太後和鄭貴妃絕不會允許有人搶了胡廣薇和宋宛的風頭。”
如果那沒有任何意外,皇太子朱瑄應當在西苑春宴上當眾選出太子妃。但是意外卻發生了,周太後、鄭貴妃或者其他勢力並不滿足,想對其他秀女下手以確保胡廣薇和宋宛的地位,於是春宴前夕突然傳出刺客的謠言,金蘭莫名其妙被攔在宮外,羅雲瑾奉命巡視時偶然遇見金蘭,金蘭被擄,消息傳到朱瑄耳朵裏,朱瑄立刻離席前去阻止羅雲瑾,金蘭獲救,朱瑄請嘉平帝下旨賜婚,金蘭成了太子妃……
賀枝玉腦瓜子飛快運轉,試著理清思緒。
雖然還沒有和金蘭本人確認,但她稍一推測就把事情的大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假如羅雲瑾沒有突然發瘋擄走金蘭,賀家不定會被安上一個窩藏刺客的罪名,當然賀家很快會洗清嫌疑,但枝玉的秀女資格必定保不住,又或者迫於威脅主動報病退出……總之,背後下手之人試圖一箭多雕,除掉所有有威脅的秀女。
賀枝玉唇角一勾,滿臉幸災樂禍:不論背後之人是周太後還是鄭貴妃亦或其他勢力,他們的目的應該就是確保宋宛和胡廣薇中的一個能順利當上太子妃,可惜不遂人願,皇太子誰都沒看上,偏偏要娶被他們攔下的金蘭——處心積慮,煞費苦心,最後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些人這會兒應該腸子都悔青了吧?
而金蘭呢,隻不過是一條毫不起眼的、無意間被殃及的魚,卻是塞翁失馬,意外得到皇太子朱瑄的垂青——不管這垂青是怎麼來的,她現在已經是皇太子妃了。
枝玉浮想聯翩,臉上一時喜一時怒一時憂,神色詭異。
祝氏和賀老爺手足無措,望著女兒,焦眉苦臉:“枝玉,現在該怎麼辦?”
枝玉一揮手:“還能怎麼辦?誰敢對金蘭不利,我先宰了他!”
躺在祝氏懷裏裝死的賀枝堂聞言眼皮直跳,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