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春朝她打手勢:“是不是以前在哪裏見過?上次廟會姐去了寺裏上香。”
陳君山心疼表妹來了京師以後整隻能在院子裏晃悠,曾瞞著祝氏帶金蘭出門逛廟會,去佛寺看大佛。金蘭那穿的是弟弟賀枝堂的衣裳,打扮成富家官人的模樣,陳家姐那也在,穿的也是男裝。
金蘭搖搖頭。
廟會人山人海,他們一行人在佛寺燒了炷香就打道回府了,沒遇見什麼特別的人。
而且官大人眉目精致,麵容清秀,生得實在好看,一襲大紅華服,佩繡春刀,踏皂皮靴,眼神冷冽,勒馬攔街,隻需要一個抬手的動作,就嚇退周圍巡視的緹騎,長街另一頭那麼多帶刀侍衛,愣是沒一個人敢吭聲。
這麼標致出眾的大人物,金蘭要是見過,肯定會印象深刻。
畢竟她世麵見得少。
剪春壯起膽子偷偷打量馬上的男人,發現對方的眼神像是黏在金蘭身上一樣。
這人生得當真俊俏,不過怎麼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一個念頭飛快閃過。
剪春恍然大悟,兩手一拍,聲:“我曉得了!姐,他這是看上你了!”
金蘭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顫聲道:“什麼?看上我?”
剪春點點頭,一臉凝重:“戲文上都是這麼演的,攔街的都是強搶民女的惡霸!”
金蘭呆了一呆,認真地想了想,茫然地摸摸自己的臉:“我沒戲文上的那麼漂亮吧……”
剪春仔細打量自家姐,圓臉長睫,珠圓玉潤,膚光細膩如雪,滿臉青春朝氣,笑起來的時候水汪汪的眼睛像一對月牙兒,除了有些呆氣之外,哪一點不漂亮了?
金蘭沒敢抬眼,舉起袖子擋住自己的臉,手指頭藏在袖子底下指指那位官大人的方向,“可他比我好看啊……”
剪春一噎。
還真是,自家姐漂亮是漂亮,但這位官大人卻是那種一萬個人裏也挑不出來的俊秀人物,誰看了都會忍不住感歎一句:真是個標致的美男子。
這樣的人舉世罕見,光是靜靜地往那裏一站,其他人立馬被他襯得黯然失色。
剪春馬上改口:“那他就是看上咱們賀家的什麼東西了!”
金蘭也想到賀枝玉了,心口猛地一跳,“他是不是想陷害我們?”
前幾傳話的內侍明明再三叮囑讓她和祝氏一同赴宴,今那個內侍卻什麼都不讓她進去。
她不懂規矩,沒有深想,現在細想,處處透著古怪。
如果這個官大人是鄭貴妃的人,想從自己這裏下手陷害賀枝玉……
難道這其中有陰謀?
金蘭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臉上血色褪盡:她什麼都不懂,萬一中了對方的陷阱,連累到枝玉可怎麼辦呀?
主仆倆緊緊靠在一起,瑟瑟發抖。
嘚嘚的馬蹄聲響起,錦袍男子靠近車廂,望著金蘭。
“跟我走。”
嗓音有些低沉。
金蘭還沒反應過來,兩名緹騎已經飛快下馬,一左一右挾住馬車夫,示意他駕車。
車夫抖如篩糠,抬手揚鞭。
馬車晃蕩了一下,車輪軋過平整的泥地,往西苑相反的方向駛去。
遠處的護衛猶豫了片刻,沒有上前阻攔錦袍男子帶走金蘭。
金蘭簡直魂飛魄散。
深居簡出的深閨娘子,哪裏見過眼前這種陣仗?
這種時候就不必指望養娘、丫鬟了,那些皇家守衛都不敢攔這個男人,養娘丫鬟一老一弱,怎麼幫她?
哭鬧喊叫也沒用,錦衣衛可不是心慈手軟之人。
主仆幾個隻能任人魚肉。
金蘭捏緊拳頭,哆嗦著揮開簾子,鼓起所有勇氣質問對方,“你是什麼人?怎麼能無緣無故挾持我?”
她已經很努力了,但話的聲音還是在發顫。
錦袍男子沒有回頭。
金蘭閉了閉眼,摸索著拔下發髻間的一根銀簪子,滑入掌心。
她不能害了賀枝玉的前程,如果這錦袍男子看上她了,那還好,如果他是衝著枝玉來的,她就自我了斷,不能讓鄭貴妃陰謀得逞……
決心好定,但金蘭怕疼,手指碰到冰冷的銀簪,想到可能要用這簪子劃破自己的喉嚨,寒意頃刻間爬滿全身,眼圈不由自主就紅了。
那得多疼啊?
她才十四歲,平生沒做過壞事。
金蘭想哭,可她明白哭沒有用。
耳畔一陣撕心裂肺的抽氣聲,剪春已經嚇得大哭起來:“當官的都這麼蠻橫麼?他想帶姐去哪兒?”
錦衣衛在大庭廣眾下搶人,真的沒人敢管?
金蘭心如亂麻,聽見剪春哭,反倒鎮定了些,握住剪春的手,安撫道:“別哭,省點力氣。枝玉可是秀女,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的。”
她畢竟是主子,見她還算沉著,剪春也跟著冷靜下來,低頭抹去淚花。
馬車夫在外,車廂裏隻有金蘭和剪春,其他仆從應該被錦衣衛趕去其他地方看管了起來。
宮宴傍晚結束,總會有人發現金蘭被擄走,到時候也許會有人來詰問錦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