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證明易正源的安排是對的,自己的子女首先按排好,不用外出打工,一家人在南鄉縣這個地方衣食無憂,不用外出討生活。隨著他當選蓮花街社區主任,家裏的情況更是蒸蒸日上,聽他話的,聽他安排的,都在南鄉縣有一席之地,唯獨蓋大龍這個倔強的人,不識時務,依然選擇外出打工。
母親也多次勸過大龍,要多聽他姑父的建議,人家畢竟是社區主任,結識的人多,看問題全麵,常年在南鄉縣經營,人脈多,路子廣。
蓋大龍是個樸實的人,一個具有樸素無產階級感情的人。自從年幼時父親去世,他就是家裏半個頂梁柱。從小就學會種田,種菜,賣菜,幫母親分擔家務。畢業後進工廠打工,接觸到的都是社會最底層的人,他和他們一樣辛勤上班勞動,掙取工資,養家糊口。從不敢幹投機倒把,違法亂紀的事情。掙點錢,花點錢,錢沒有進入資本經營領域,都是維持最低的生活標準。
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人,往往比較重感情,講義氣。反正是一無所有的無產者,也就沒有那些顧忌和講究,沒有背景和後台,全憑雙手勞動,手停口停,敢愛敢恨,直來直去,立場鮮明。這在易正源口裏就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梁山文化,蓋大龍在他眼裏就是花和尚魯智深一樣的人物。
在易正源還沒有做荷花街社區主任前,蓋大龍會利用假期來幫姑父家做事,有時送送貨,有時打掃衛生,渴了倒水就喝,餓了做飯就吃,基本是比較隨意自在的。
在外打工回家後,蓋大龍會給姑父買條他愛穿的89元褲,買煙從最開始45塊一條的延安到90塊的紅河,陪姑父喝酒就喝當地的包穀酒,打一壺酒,放上薑蒜,放在火盆上熱起來喝。爺倆之間話雖少,易正源每每金句頻出,被蓋大龍捧為經典。
一切在易正源做了村長後發生變化,那是全球經濟危機的第二年,出門打工沒掙到錢的蓋大龍早早回到家,懷揣200塊錢到家裏,尋思去看看老姑父,聽說當了村長,買了小轎車。蓋大龍向往常一樣買了條90塊的雲煙提上去姑父家。
到了之後,姑姑看拿的雲煙後就說,你姑父現在當了村長,抽的都是芙蓉王了,前幾天你堂弟過來給你姑父買的89元褲業,你姑父也沒穿,送給工人穿了,都是現在與之前比較之類雲雲的。
姑姑留蓋大龍吃晚飯時,桌上擺的是茅台,五糧液,國窖1573等高檔白酒,姑姑每樣酒都倒一杯給自己的侄兒嚐嚐鮮,蓋大龍常年在工廠裏做事,也沒有喝過這些高檔白酒,嚐了口後說喝不慣,還是想煨一壺包穀酒。
這時易正源用嚴厲的語氣說:
“喝了這麼多年的包穀酒還沒喝夠?有好酒不喝要喝包穀酒?”
…………
蓋大龍放下酒杯和碗筷,無語半晌後,推脫有事就走了。
時間回到現在,在姑姑家做公務員的表妹跟自己的表哥開玩笑說:“表哥,我覺得你這麼多年來,還是有點自卑,你看你嫉妒人家沐有銀做生意有錢,你一回南鄉縣就懟天懟地懟空氣,你說是不是”
“是吧,可能我還是適合在外麵吧……”蓋大龍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了下。
打工苦,打工累,打工出門就受罪,家裏的人以為在外打工收入高,比南鄉縣賺的多,殊不知打工同樣的在外麵也有些糟心事,工作上為同事背黑鍋,被老板罵的滿天飛,累死累活拿份死工資,各種考核,各種績效,老板一言不和就扣錢,打工在外受氣,回南鄉也受氣,真是風箱裏的老鼠兩頭受氣,人生最糟糕的也不過如此吧。
既然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勇敢麵對,堅強的走下去。一直以來,蓋大龍都想成為易正源那樣的人,但是又不僅僅是他那樣的,最原始的東西,比如初心是不會變的,樸素的無產階級感情是不會變的,幫組需要幫組的人是不會變的。
蓋大龍需要的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這個機會在外已經越來越渺茫,打工的日子已經到頭了,職業生涯進入瓶頸,家裏母親年事已高,孩子也要讀幼兒園,不能老是放在家裏成了留守兒童。
內心深處,他聽到南鄉縣城南街道蓋士村在召喚,家鄉在召喚,在外終究是浮萍一樣,沒有根的,自己的根在南鄉,在蓋士。出門打工隻是無奈的選擇,隻是謀生的一個階段,隻是原始資本積累的一個過程。
可是這個選擇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30幾歲的年紀,上有老,下有小,容不得失敗,一旦失敗就隻能回到打工時代,就要繼續兩地分居,天各一方,骨肉離分。這個風險和後果是在單位上班的同齡人所不能承擔和接受的,隻有像蓋大龍這樣的無產者,才有魄力在稍縱即逝間把握住這次機會,實現自己的畢生抱負,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