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睛重新睜開,仍舊確信自己沒有出現幻覺。那張棱角分明的,俊美如神邸的臉,在夜色裏與我的記憶徹底重合。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卻實打實地感受著他的觸感和體溫。
“怎麼不說話了?”低沉的聲線帶著些喑啞,莫燁川長腿一跨從座椅上站起身,如一堵牆般矗立在我身前,“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是把白天沒有說出口的話一並說了?罵的倒是挺爽快啊,跟八年之前還真沒什麼兩樣。你說對嗎,我的小老師?”
言語裏滿是輕蔑和嘲諷,卻讓我的心神慌亂到幾乎無法自持。
他與我貼的很近,我眼前十公分以外就是他的胸膛。這是我們一天當中的第二次相見,但我仍舊不知道應該如何與他正常地說點什麼。
“你怎麼來這裏了?”最終,在場子徹底冷掉之前,我拋出了這麼一個愚蠢到家的問題。
“我來這兒還需要跟你解釋?”果不其然,莫燁川冷笑一聲,反將我一軍,“不過既然你問了,那我就看在以往的‘師徒情分’上答你一回……”
莫燁川幽深的眸子看著我,師徒情分那四個字他咬的很重
“我來送我的女人回家。”他輕飄飄地笑了笑,卻讓我看出了一些得意的成分,“我本想著送她一幢別墅,畢竟她很聽話。可沒想到有些人就是這麼不登大雅,偏偏還非得回到這種髒亂不堪的地方……”
“看來你也沒什麼變化。”我打斷了他的話。
我說完之後,莫燁川愣了愣,他顯然沒料想到我在之前那種狀態下突然給了他這麼一句話,簡直是不按常理出牌。
此時此刻,我整個人的狀態都淡定而坦然。或許是經過了之前那段毫無保留的發泄,也或許是夜色籠罩下隻有我們兩個人在場——這都讓我不再像白天那樣,局促、慌亂和不安。
對莫燁川,我一直都比他自己更了解他。就算這麼多年沒見,但我仍舊悉知他的那些習慣和套路。
以及,一些小男孩才會玩的小把戲,比如現在。
所以,我說他這麼多年沒什麼變化,最起碼在激將這件事上,的的確確沒有半點長進。
“你什麼意思?”他眯了眯眼睛,擠出這麼一句話。
我一根一根掰開他握住我手腕的手指,回答他說:“沒什麼意思,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莫少。”
但我剛轉過身,胳膊上就重新傳來一陣向後拉扯的巨大力道!還沒等我回過神來,整個人就被甩在了車身上,後背悶疼。
莫燁川的手撐在我身側,把我禁錮在他胸腔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我的鼻端充斥著他身上的酒氣,交織著獨屬於他的淺淡香氣,有種似真似幻的迷醉。
“顧如沉,我最討厭你說話留一半的惡劣行徑。”莫燁川死死地扣著我的胳膊,手勁兒很大,“還有,你剛剛叫我什麼?莫少?我印象裏這可不是你喜歡的稱呼。”
他說的沒錯,這的確不是我喜歡的稱呼。從一開始,我就幾乎沒這麼叫過他。好好的一個半大孩子,就因為出身不錯,被人小到稱呼大到相處慣出那麼一身紈絝毛病,我才不屑於進一步助長他的囂張氣焰。
可是時過境遷,我們兩個的關係比陌生人還疏遠,我不叫他莫少還能叫什麼呢?
“莫少,我有急事,麻煩你放……啊!”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莫燁川就抬起手,隔著圍巾直接鉗住了我的兩頰,自下而上強迫我仰起頭來看著他。我差點沒直接疼地背過氣去,這種力度對正常女人來說都粗魯了,更何況對一個殘了半邊臉的我。
“說。”莫燁川薄唇一動,冷硬且擲地有聲。
我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心神。他們莫家人,天生骨子裏就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拗。好,既然他想聽,那我就說給他聽。
“你跟我說那些話的目的是什麼,我一清二楚。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莫二少爺還喜歡拐彎抹角地說話,自以為自己很高明,隻可惜還是劣質至極的手段。”我冷笑一聲,傷人的話誰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