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丫頭?
李恒的下半張臉確如同舍妹子所言,很有些帥哥的潛質。可他對第一次見麵的少女如此稱呼,不是親熱和戲謔,是蔑視。
顧皎眉頭動了動,內心嗬嗬。也不過是個克六親,亂下的貨罷了,有什麼資格嫌棄她?若還在現代,她勢必要他吃點教訓。
她木然地看他一眼,垂下眼睛。
李恒嗬了一聲,拉下鬼麵,轉身即走。
顧青山衝他拱手致歉,安排家丁前麵領路。
李恒翻身上馬,揚手一招。黑旗翻卷,重騎分成大兩隊。大隊拖著輜重、戰利品和一些人頭殘屍向北;隊則不遠不近地跟在顧青山和李恒後麵,車駕上隱約能見紅紙貼封的大箱子。
顧皎待要看得更清楚些,婆子猛然將轎簾拉下來。
該起轎了。
她全身陡然放鬆,整個幾乎癱倒。活了二十五年,頭回遇上這樣的生死大事,太刺激了。可情緒激昂完了,又忍不住糟心起來,特別是想起還沒完成的論文,家裏等著她的爹媽,現代那麼多好吃好玩的,最重要的是想看的電影始終沒看得成。她亂七八糟想了一通,直到身體隱約在痛。她艱難地抬手,手指甲烏青,後肘也有擦傷,腰腹之間更有隱約的鈍痛。伸手進衣服裏按了按,應該是有皮下淤血,腫脹了。
顧皎歎了口氣,身體縮成一團保暖,眼睛散漫地盯著轎壁上透氣的孔,腦子卻飛快地轉起來。
龍口應是本地地名,顧青山乃一方豪強。他的妻女不喜這門親事,所以女兒私下跑了。他帶家丁部曲追來,陰差陽錯抓了她。他恐怕也是很看不上李恒,因此見了她的第一時間便起了換親的心。不料李恒來得突然,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可即便如此,他倉促間還敢繼續騙下去,也是膽大心黑之人。和這樣人共事,不僅討不到什麼好處,還得時時防備。
轎子外麵大片雪原,除了馬蹄聲外聽不見任何雞鳴狗叫。氣孔偶爾晃過一座孤零零的房舍,卻不見行人,可見荒涼。幸好剛才沒拚死命跑,否則靠目前的身板,指不定凍死在哪兒了。
最重要的,她終於回想起來手機的下落。整理論文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之後隨手放在辦公桌上了。也就是,她除了知道李恒是個暴君,會慘死鳳鳴坡外,基本上沒任何金手指。
怎一個慘字了得?
至於李恒本人,撇除同舍妹子強行灌輸的美強慘印象外,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縱然對顧皎本人不滿,但極需要這門親事。《梟雄》乃是亂世英雄文,講的是爭霸下的故事,英雄們當然也要靠聯姻獲取各樣資源。李恒雖然最終結局不好,掙了個厲帝的名聲,但在他死前是絕對的運氣男主。
顧皎緩緩眯了眯眼睛,如此,得先活著抱上李恒的大腿呀。
她拿定主意,身體實在頂不住,昏昏欲睡起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顛簸終於停了,已是在一個院子中。
顧皎身體還有些發軟,但已經能站立了。她被婆子扶著下來,隻見一闊朗巍峨的院。院中滿鋪石板,左上角種了兩株梅,熱熱烈烈開得紅火。正房三間亮著燈,兩廂卻黑漆漆的。廊下放置了一些布帛包起來的木凳子,幾個丫頭惶恐站在旁邊。
婆子用力清了清嗓子,丫頭們立刻抖了一下,紛紛低頭。她開口,厲聲道,“都站著幹什麼?姐回來了,還不趕緊點燈、上爐子和熱水,伺候上?”
丫頭們這才活過來一般,一個往正房奔,一個去外麵的廚間,兩個跑向顧皎。
顧皎沒徹底回神,被半推半拉進了正房。待要打量屋中情形,身後大門發出‘嘭’的一聲。她轉身去拉門,被鎖得牢牢的。
顧青山那狗逼,果然是要將她關起來隔絕了。
“姐,這回老爺生氣極了。他剛吩咐,沒得他允許,誰也不能放你出正房半步。”婆子在窗外中氣十足道,“李將軍年少有為,又是青州王最看重的義子,能和他結親乃是大的幸事。”
“咱們龍口乃河西糧倉,三麵環山,門口一條大河擋路,進進出出隻靠著龍牙關口。下太平的時候,這邊是一塊寶地。奈何前年亂起來,外麵開打仗了,到處流民亂匪,好人根本活不下去。龍牙關口乃是險,占了它,整個龍口便是囊中之物。因此盤踞了七八幫悍匪,整日價打得不可開交,鬧得民不聊生。李將軍來了才月餘,將那些匪徒剿得七七八八。今日是過大禮,他財物珠寶顯不出誠意,特地去取了最凶悍的匪徒毛大的人頭——”
B!沒聽過用人頭當彩禮的。
“要叫人都知道,隻要龍口有老爺在,有老爺的女婿在,外人動不了分毫。”
狗屁女婿,分明是一個威脅。這婚不結,也必須要結了。
世上自來惡人自有惡人磨,顧青山這般人,也惡不過李恒。
“這門婚事落定,塌下來也改不得。姐安心在屋子裏呆著,三餐丫頭們從窗戶口遞進去。早起梳頭洗臉,日常換炭火,我親自來。晚上更衣,就勞煩姐自便。有怠慢處,待姐順利出嫁後,任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