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完,轉頭衝丫頭厲嗬,“把前後門和窗都守好了,活幹得不好,立春就是你們的下場。”
丫頭們驚得抽氣,喏喏地答應了。婆子還嫌不足,加了一句,“立春騙開門房,擅自將姐放出去,簡直可恨。老爺能放過她,她親爹也不會放過,直接綁馬後麵拖了好幾裏地。這會兒還有一口氣,能不能活下來看老爺的心情。你們皮子收緊了,別仗著老爺是個善人,不和姑娘計較。可你們爹媽呢?”
“從現在起,不準踏入正房一步。”
顧皎咬牙,既來之則安之,不如先睡一覺養養神。變年輕了雖然是好事,但體質似乎也變弱了。不過是凍了一會兒而已,居然開始鼻塞和咳嗽了。她得找個暖和的被窩,捂出一身汗,不然關鍵時候生病就太不妙了。
幸好顧家算有錢,屋中各樣家具齊全。雖然看不出對應曆史上哪個朝代,但起碼有床,而且床上還有輕暖的衾被。
她脫了皮裘,立馬滾進去,感覺得救了。
不一會兒,門開,婆子進來。她看了床鋪一眼,沒什麼,將早冷掉的炭盆搬出去。又過一會兒,另搬了一盆燒得紅紅的來。
“姐安睡,不必操心。老爺正在外間招待李將軍,必讓事情圓圓滿滿。”
顧皎懶得聽她廢話,整個人縮被窩裏。
婆子歎口氣,退出去,房門落鎖。
顧皎清空腦子,暈乎乎睡過去,便如死去一般。她不知做了多少亂夢,一忽兒看見媽媽在廚房燒豬蹄,一忽兒看見爸爸帶她去遊樂園,居然就哭出聲音來。
直到門窗上發出響動的聲音,又丫頭怯生生道,“姐,該晚食了。”
她翻身坐起來,抹了一把幹澀的眼睛。這狗屁的穿越,她一定要活著回去見爸媽,再好好享受生活。
丫頭推開窗戶,將托盤架在窗台上。盤子裏幾碗菜,菜色很沒有賣相,也無香味。隻旁邊的一海碗白湯,冒著熱氣,十分誘人的樣子。她估摸著現在油烹不發達,多半是采用水煮的方式處理各種食物,沒滋味得很。
她盯著看了一會兒,腹中饑腸轆轆。
可顧青山的東西豈是輕易吃得的?他雖然臨時起意要她頂替自己女兒,可架不住他再臨時起意一包藥把人毒死。
不吃為妙。
顧皎複躺回去,將眼睛閉得緊緊的,擺明了不合作。
丫頭們麵麵相覷,不敢勸,又不敢放任,隻好出去找人彙報。
顧皎沒敢真睡,強撐著數數。她得試試看,能不能靠不吃飯把顧青山哄出來談個條件。
然等到半夜,除了婆子來換炭火和開窗透氣外,鴉雀無聲。
顧青山真是個狠人,既不示好也不利誘,直接威逼。她讀懂他的意思,絕食根本不具備任何威脅力。
她身體實在也熬不住,直接睡過去。
次日早,顧皎睜開眼睛,頭件事張口試能不能話。
依然不能,用力便扯得嗓子眼生痛。
婆子聽見聲響,進來伺候。她搬走冷飯冷菜,開窗戶透氣,加炭火,添薰香,還送過來一碗黑漆漆的藥水和早飯漿水。
顧皎躺得全身酸痛,曉得苦熬沒辦法,不吃不喝不運動反而搞壞自己的身體。她下床,先換輕暖的綢緞衣裳,再梳雙髻,後熱水洗臉化妝。她嫌鉛粉不健康,婆子要撲的時候一把將粉盒掀翻,搞得滿屋子粉灰。
婆子什麼也沒,默默收拾幹淨。
漿水熱乎乎的,看了就想吃。
顧皎還是不能吃,可對著它難免失態,隻好坐窗邊去看紅梅花,眼不見心不煩。
婆子根本不勸,自去做事。她安排丫頭們打掃庭院,掃雪鏟冰,又取了紅梅花插瓶。等到日出高照,開院門,將外麵不知什麼時候堆的幾十個紅箱子一一搬廂房裏去。丫頭們十分聽婆子的話,她怎麼便怎麼做,偶爾應一聲,“海婆得對。”
海婆年紀四十出頭,一身深青色的棉袍,頭發緊緊在腦後挽了個發髻,隻插三兩枝素銀釵。五官端正,大約因常皺眉,眉心一道深刻的豎紋。她行動頗麻利,做事極有章法,一一夜了,硬是沒讓丫頭們近過顧皎的身。
顧皎摸了摸下巴,這該是顧青山的心腹,指不定就是帶大顧家大姐的人。恐怕,她根本就知道自己是冒牌貨。
如此,也就不客氣了。
顧皎用力打著窗戶。
海婆轉頭,顧皎衝她勾了勾手指。
海婆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走近了些。
顧皎端起還有點兒餘溫的漿水和藥汁,遞過去,示意她喝一口。
海婆果然懂她的意思,很冷靜地叫丫頭送兩個幹淨碗來。丫頭飛跑去偏廂,找來兩個白瓷茶碗。海婆鎮定地從兩個大碗裏各分出一半,緊盯著顧皎,毫不猶豫地喝了。
顧皎保持著微笑的樣子,一邊看著她試毒,一邊內心崩潰。
舊社會真險惡,她一個好好的姑娘,來了才沒一,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