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法眼是個爽利人，最不喜繞圈子了。可是，向比他低七級的下官請教問題，也太沒麵子了些，何況自己又比他大兩歲。
所以，若是有人話得罪了你，他我話就這樣，直性子。別理他。直的性子，那要看對誰。若是有心的對待某一個人，再直的性子，都會拐彎。
於允文聽到林侍郎這個名字的那一刻，就知道了，這才是劉法眼此行的目的。遂熱心地問道：“因為什麼事，他借您的銀子？”
答案是劉法眼提前想好的，他聲憤憤地：“兩個多月前，安慶府一個來京告禦狀的獵戶，剛進杭州城，就遇到了林大人。林大人是禦前的人，非但沒告訴聖上，還把人弄了個半死，扔進城南的大沙河淹死衝走了。屍體被人發現報了官。
由於有人認出是來告禦狀的，杭州府就把這案子移交給了刑部。林大人知道了是他兒子幹的事，跑來跟我，願意出三萬兩銀子安撫獵戶家人。我想著同僚嘛，要相互幫襯，東挪西湊了三萬兩，把那家人打發走了。”
劉法眼兩手一攤：“這個林王八，一日推一日，直到現在也沒給我錢。這三萬兩都是我借來的，別人催著我還呢。”
林大人是宋羿。事是真有這事。實際情況是，劉法眼查到是宋羿幹的，把證據抹了，案子一直懸而未結。前幾，他跑到林侍郎那裏獵戶家人來杭州了，需要安撫。孤兒寡母的怪可憐，要三萬兩銀子擺平。
於允文雖然來杭州的時間不長，入官場才三日，但對朝堂上重要官員的關係，還是十分清楚的。
劉法眼是大皇子一夥的；林侍郎是秦太師一夥的。兩夥人勢同水火，鬼都不會信劉法眼會幫襯林侍郎；鬼也不會信，安撫一戶人家需要三萬兩銀子。三百兩都頂了。
不過借銀子的根源搞明白了。劉法眼因為宋羿的那件事，向林侍郎要三萬兩銀子。
於允文稍稍思索了一下，確認兩個問題：“安慶府是秦太師的老家是吧？林大人是秦太師的親兒子是吧？”
劉法眼對他豎了個拇指：“於大人消息靈通。”
於允文邊想邊：“我推測一下，那獵戶告的人直接或是間接的與秦家有關，林大人為了保護秦家人，把人弄死了。林大人沒錢擺平這事，劉大人您隻好向林大人要錢。因為林大人不是林大人的親兒子，所以他不肯給。”
劉法眼急問道：“然後呢？”
“您隻得向秦太師要錢了。”於允文頓了一下：“這事的關鍵點，就看您故事講的是否感人。講的好，不要是三萬兩，六萬兩也能要過來。另外就是要把林大人按住了，別讓他參與進來。”
劉法眼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陣子後，指著於允文連聲：“你這人太壞了，太壞了，比我還壞。”
於允文沒笑，也沒接他這個話，而是問道：“林大人為什麼要把獵戶弄死？有什麼仇？”
這個答案他沒查出來，在宋羿那裏也沒問出來。但在下官麵前，不能不知道啊。劉法眼糊弄他：“你剛不是了嘛，為了秦家。”
於允文笑嗬嗬道：“他若真會如此行事，聖上怎麼會把他放到禦前？”
輪到劉法眼不笑了，他遲疑道：“連你都不信，秦太師會信如此法？”
於允文緩聲：“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尤其是自己希望發生的事，更是會相信。”
這頓午飯在愉快的談笑中結束。
二人在茶樓門口分別時，劉法眼忍著內心的興奮，又聲：“這次，我非拆散這對狼狽為奸的壞人不可，即便拆不散，也要在他們之間豎個木樁子。有機會，你在秦奸相麵前也幫我那隻林王八的壞話。”
這邊歡喜那邊憂愁。不僅是憂愁，還憂傷。
趙瑗出宮後，回府走到半道，又折返去了永和宮。雖然將近一年未來過，宮裏也隻剩下了兩個宮人。但地麵依舊很幹淨，桌椅板凳也沒一絲的灰塵，被褥也是鬆軟的。
躺到軟塌上睡到近黃昏，才又出了宮。
人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有苦難言，無人傾訴。
正如此時的趙瑗。
他不知道該同誰。自己的私事不想告訴別人，再告訴別人也沒有用處，別人幫他解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