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沒說一句話,他還微微閉上了眼睛,看表情好似在回味剛才酒的味道。轉瞬間,他又遽然張開五指,酒瓶急速下落。
我的心髒下意識抖了一下,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
在瓶子落到他大腿根部時,賀駿琪猛然睜眼,電速抓住瓶身,抬眼向我看來時,透著一股勢在必得。
對上他眼中莫名其妙的堅定,我的心,我的呼吸,全亂了。
他斜斜勾唇,“元貞,我本來想放你,就像放掉這酒瓶一樣,可我猛然覺出這酒的味道還不錯,所以,我不打算放任這酒瓶碎裂,正如我並不打算放過你一樣。”
沒了最初的心悸,沒了剛開始被賀駿琪挑起的憤怒,此刻的我已經冷靜了下來,麵對賀駿琪獨特霸道的表白方式,小彥的臉驀地鑽進我腦海中。
我拚盡全力拉著小彥在這個世上陪著我,可眼前這個男人,將我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水,夢想破滅那一瞬,我迎來的是天崩地陷。
我望著他,眼中不自主地有淚花閃動,“賀駿琪,你這樣有意思嗎?”我狠狠揉了揉眼睛,可眼淚依舊在流,我跟自己較勁似地重重捂住眼睛,“老死不相往來不好嗎?”
我心頭的悲涼如地下泉水,隻要這個男人輕輕一扒,積蓄許久的悲傷便會如挖開的泉眼,一汩一汩地往外冒。
堵住了眼睛,不想泄露我的脆弱,那股悲傷便會想辦法從另一個出口流,鼻子、喉嚨都堵得厲害,許是還流到了心,沉沉墜著。
兩隻強勁有力的掌分別握住我左右手的手腕,奮力一掰。
我鼻涕眼淚滿布的臉便呈現在賀駿琪麵前,我想掙掉他的手,可試了幾次無果。
頭頂,有黑影罩下,眼皮熨帖上兩片毫無溫度的唇,淚水被他一點點啄幹。
呼吸相纏,肌膚相抵。
我們彼此都沒再說話。
許久,一串鈴聲打破我們之間的死寂。
是我的手機。
我掙開賀駿琪的懷抱,去掏手機,謝信芳打來的。
賀駿琪掃了一眼,眸仁急遽一縮,旋即長手一撈,將我的手機劫走。
我去搶,他往前一拋,手機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酒杯裏。血紅色的水將其淹沒,一直亮著的屏幕閃爍了一下,徹底歸於黑暗。
我憤恨地瞪著賀駿琪,“你有病啊。”
賀駿琪冷冷睨著我,“你了解謝信芳?”
“我當然了解他。”說這句話時,我語氣不自覺地拔高,就像是在掩飾心虛。
賀駿琪聽我這麼說,唇角無聲地勾起嘲諷的弧度,“你知道他的家世?他帶你去見過他的家人?你知道他來自什麼地方?元貞,不用我提醒你你第一次見到謝信芳是在什麼情況下吧。”
賀駿琪一句話比一句話有分量,最後那句話就像一把重錘重重敲在我心尖,給我提了一個醒。
我十六歲那年第一次見到謝信芳,他滿身是傷,渾身是血,那時候的他也不過剛滿十八歲。什麼樣的經曆會讓一個剛成年的大男孩經曆血一般的洗禮?
我心裏雖一直存著疑惑,卻從未問過謝信芳。
謝信芳對他的家人和家事也一直閉口不談,每次提及,他要麼笑著沉默,要麼笑著扯開話題……
可我不能在賀駿琪麵前表露出懷疑我男朋友的心思,便稍稍揚起下巴,“信芳跟我說過,他這次出差回來就帶我回老家見他爸媽。”
賀駿琪嘴角勾起慣常的弧度,帶著冷嘲熱諷,那雙鳳眸閃爍著晶晶亮光,似是將一切都看得通透。
我被他看得沒有底氣,也正是這時候,包廂門突然被敲響。
外麵傳來錐子的呼喚聲,“元總,你在裏麵嗎?先生打你電話打不通,你沒事吧。”
“沒事。”說著,我就打算繞過賀駿琪離開這裏,腰卻被賀駿琪箍住。
被他半托半抱著往門口走。
我心裏有些怕,要是讓錐子和小柔看到我和賀駿琪這麼親密地挨在一起,謝信芳那裏我該怎麼解釋?
我猛力掙紮,可賀駿琪的胳膊跟鐵似的,難撼分毫。
我不知道他平時怎麼鍛煉的,怎麼能把肌肉練得那麼結實,渾身上下沒一塊軟肉?
眼看門越來越近,而我卻沒掙脫半分。
那門被賀駿琪無聲地打開。
錐子和小柔看到賀駿琪時,都有一刹那的怔愣,隨即兩人雙手同時捏成拳,夾緊胳膊,左腿後退一步,擺出攻擊的姿勢,雙眼射出淩厲的光,瞪著賀駿琪。
但兩人都沒輕舉妄動。
直到賀駿琪目中無人地抱著我往前麵走。
小柔嬌聲冷喝,“放!”
一腳飛起踢向賀駿琪麵門。
我感受到一股淩厲勁風衝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