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淄青之謀(1 / 2)

在與魏博隔黃河相望的鄆州,幾十名快騎接連自南門馳入城中,為首的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人,此人名叫李納,乃是平盧淄青節度使李正己長子。

正己原名懷玉,初為平盧軍裨將,後擁立其內兄侯希逸為帥,得任兵馬使,大曆末又驅逐侯希逸,自為節度使。正己初有淄、青、齊、海、登、萊、沂、密、德、棣等州之地,後乘汴宋都虞候李靈曜叛亂之際,以平叛為名,襲取原屬汴宋的曹、濮、徐、兗、惲等州,如今共據有十五州之地,於諸鎮之中土地最廣,人口最眾。

正己原以青州為治,取惲州後乃徙於惲,且以長子李納為青州刺史。此次李惟嶽決意勒兵抗命,遣使至鄆州相約起事,李正己心中大喜,立刻遣人至青州召還李納,商議出兵事宜。李納入府見到其父,行過禮後急問道:“阿爺果真欲為李惟嶽起兵乎?”

李正己側臥在榻上,精神有些萎靡,咳了幾聲後,看著李納道:“為父並非為李惟嶽,而是為你!子今日不許惟嶽繼襲成德,日後又豈會許你承襲淄青?為父老矣,豈能不早作打算!”

“阿爺用心良苦,兒明白了。”李納臉色一變,剛剛還略顯青澀的一張麵孔突然變得老成持重,“那阿爺準備出兵何處?”

李正己凝色道:“中原之地,有兩處要害,一者汴州,二者即徐州。”

李納心中不解:“阿爺之意是?”

“吾所以出兵,是為使子打消削藩之念,以便你將來能繼承為父之位,若是鬧得太過,子興兵來討,於吾父子無益。”李正己解釋道,“因此為父打算陳兵徐州埇橋,在運河一岸校閱士卒。”

“阿爺是欲扼守運河,截斷自江淮駛往東都之船,以此使子妥協乎?”李納問道。

李正己點點頭,道:“江淮貢賦乃朝廷命脈所係,朝廷失其錢糧便無力用兵,子如此聰明,豈會不知江淮漕運重要,因此隻要扼守航道,便勝過出兵十萬。”

李納心中大喜,拱手道:“阿爺果然高明。”

李正己看著李納,又道:“你即刻遣三千軍至徐州,將朝廷糧船阻於埇橋以南,一艘也不許放過。此外再遣一萬軍,陳於曹州濟陰,晝夜教習,以防朝廷自汴州攻我。”完抬頭望向廳外,低聲道:“為父要遣使拜訪梁崇義,請其相助。”

李納拱手應諾,遂退去準備。

襄陽的空陰了下來,幾朵烏雲悄悄竄到了城頭,雖然春雨還沒有來,但是梁崇義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梁崇義自任山南東道節度使以來,一直擁兵自重,拒向朝廷繳納賦稅,成為南方為數不多的悍鎮之一。宰相楊炎曾多次派人前去勸撫,皆未能奏效,此次他奉旨巡視南方幾道州縣,回京途中經過襄陽,便想借機親自勸梁崇義入京。

雖然是不速之客,但是梁崇義不得不以宰相之禮前往迎接,對於楊炎的來意,他也猜出了大概,二人過府敘話,梁崇義訕訕地笑道:“楊相此番奉旨巡視江南六道州縣,往來甚是辛苦,務必在襄陽多住些時日,以便崇義盡地主之誼。”

他故意把“地主”二字的語調提的很高,無疑是在表示襄陽乃至襄、鄧七州皆是自己的土地,他人休想染指。楊炎聽出其意,卻依舊平心靜氣地道:“本相有皇命在身,不便久留,此次假道襄陽是有一事欲向梁公請教。”

梁崇義聞言心裏一顫,忙笑道:“崇義怎敢當請教二字,楊相有話但無妨。”

楊炎道:“前番陛下授公同平章事,又賜丹書鐵券,命入京朝見,公為何不肯受詔?莫非是對朝廷懷有二心?”

梁崇義聞言慌忙站了起來,拱起手道:“崇義對朝廷忠心耿耿,怎敢有二心?崇義並非有意抗旨,隻是如今朝中多有奸佞之臣,下官是恐進京之後遭人算計,性命不保也。”

“公多慮矣!”楊炎一擺手,起身道,“有本相在,公何懼人哉?隻要公對朝廷一片忠心,必可保富貴,公何不與本相一同入京麵見子?”

“這?”梁崇義麵露憂色,一臉為難地道,“山南東道七州四十餘縣雜務繁多,下官實在是脫不開身,望請楊相在陛下麵前多多美言。”

楊炎一聽臉上頓時不悅,正色道:“公是在敷衍本相乎?”

“這……”梁崇義怔了怔,半晌後才道,“楊相笑了,下官怎敢假,確實是抽不開身也。不如這樣,下官寫一份陳情表,交楊相轉呈陛下,以示對朝廷忠心。”

楊炎知他有意搪塞,心想再下去也是徒勞,於是道:“也罷,既如此,公且立刻寫來,本相須盡快回京複命。”

“是,下官這便寫。”梁崇義爽快應下,立刻取來紙筆,當即寫了一份奏表。楊炎看後輕一點頭,將奏表收好,言道:“好,時辰不早了,本相就此告辭,公莫忘今日之言,日後當恪守臣子本分才是。”

“不敢,不敢,楊相之言下官定當謹記,下官送楊相。”梁崇義著將楊炎送出了帥府,直到襄陽城門方止。

梁崇義回城之後,心裏惴惴不安,生怕皇帝不滿而興師問罪,正在他犯愁之際,田悅派出的使者持信件到了襄陽,梁崇義看了書信又聽了信使之言,一時間驚喜交加。但事關重大,他不敢輕言答應,便準備與妻子劉氏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