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離(3 / 3)

“哦,大人您的是那八仙醉啊?這,如今家裏可是沒存貨了,不過我們去年封窖的那一批八仙醉,再過幾就要開封了,到時候,我一定再送幾壇到司察局,您看怎麼樣?”

“哈哈哈!好!你個老子果然識相嘛!”領頭的一聽又能有酒喝了,哈哈大笑,之後便帶著身後的人揚長而去,一邊走一邊叫嚷著,“走,拆了那乞丐的爛窩去!”

此時目送那些司察走遠了,宋老三才算放鬆下來,舒了口氣,又確認一下門外再沒有什麼人了之後,才將大門緊緊關上,回來了屋子,掀開桌布將蘇讓扶了出來,卻發現蘇讓此時滿臉通紅,滿腦門的大汗,好像剛剛和十幾個人對過招一般。

“這……公子這是怎麼了啊?”宋老三一臉震驚地看著蘇讓問道。

蘇讓此時卻有些不好意思回答。

原來,剛剛蘇讓情急之下鑽進了桌子下麵之後,便仔細聽起了外麵的話,正聚精會神的時候,一股淡淡的幽香慢慢飄進了蘇讓的鼻子,蘇讓順著香氣微微扭頭,這一看,嚇得蘇讓趕緊閉上了眼睛。

原來,此時雖是入秋,但冀州還是有些悶熱,坐在桌邊的那個姑娘此刻下身赤著雙腳,隻穿著一條沒過膝的碎布短裙,剛剛被桌布給蓋住了,蘇讓還真沒注意到。

這一雙如玉般溫潤的腿又細又長,此時就擺在蘇讓眼前不過半尺的距離,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體香隱隱約約無孔不入地朝著蘇讓鼻子裏麵鑽,雖然蘇讓已經緊閉上了雙眼,可卻架不住腦海中開始浮想聯翩。

蘇讓努力想要將這種下流的念頭趕走,便開始深呼吸,默誦起了之前父親教過自己的道經,但此時蘇讓也是情竇初開的年紀,道經在心裏誦著,姑娘的雙腿也在腦海中想著,此時蘇讓居然做到了化神境界才能達到的分心二用的效果。

不過如此一來,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心思去聽外麵的對話了,一直到宋老三過來拉他,他才慌不擇路地從桌子下麵鑽了出來,此時他感覺自己整個臉都在發燒,連忙開始深呼吸,眼神飄忽地朝門外看過去,就是為了刻意避開那姑娘。

等到心情完全平靜了,蘇讓才回過頭來,淡然地:“沒什麼,可能是蹲的久了,雙腿有些麻,氣血上衝,故而如此……”

著,蘇讓的眼神又掃到了那桌邊的姑娘,此時姑娘似乎也有點不好意思,低著頭不敢看蘇讓,臉頰上也飛起了兩朵淡淡的紅暈,看得蘇讓心裏又有些翻騰的感覺。

宋老三倒是沒看出蘇讓和自己女兒有什麼不對,便招呼了一聲,讓母女倆去裏屋接著縫,然後拉蘇讓到桌邊坐下,問起話來:“公子看得麵生,想必是外地來的吧?”

“啊,是,我是從幽州過來的……”蘇讓心不在焉地回答著,雙眼總是不受控製地往裏屋的門簾上瞟。

“哦,幽州啊,那地方我去過的……”

宋老三著,便起了自己在幽州販酒的經曆,這一段故事平平無奇,沒什麼吸引人的地方,但是一到幽州,卻將蘇讓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哎呀,我真是該死,現在哪裏是什麼兒女情長的時候,要趕緊問問聯絡處的事情才行啊!

於是,找了個話頭,蘇讓將話題引到了對麵的聽劍閣:“不知道對麵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一家書店會那麼破敗呢?莫非,是這上鄆城的人都不愛看書?”

“唉,公子你這是有所不知了。”宋老三歎了口氣,心有餘悸地給蘇讓介紹了起來。

原來,此處這條胡同名叫耳蝸胡同,顧名思義就是這胡同又又窄,所以這邊的住戶,大多都是上鄆城中做些下九流生意的門戶,這門前的聽劍閣,雖然看著不大,但也算這胡同裏麵唯一的上九流買賣,隻是開在了這裏,自然不會有什麼大客戶上門。

本來生意就不怎麼好,而且這聽劍閣每出來進去的人大多都蒙著麵,進門前總要先左右看看,賊眉鼠眼的,看著十分神秘,如此一來,就連這些街坊鄰居也都慢慢和聽劍閣疏遠了些,不敢和他們扯上什麼關係。

“爹爹,公子,你們喝茶……”

正當宋老三給蘇讓介紹到一半的時候,剛剛的姑娘又從裏屋走了出來,手上端著一套略舊的茶具,此刻已經穿上了一雙素布鞋,嫋嫋婷婷地走到桌邊,給宋老三和蘇讓一人斟了一杯茶,接著就衝著蘇讓微微一笑,腳下輕快地跑回了裏屋。

蘇讓的眼神追著那姑娘,目送她回了裏屋,這時宋老三開口了:“公子,剛剛這是女蓮,女孩子家年紀還,不懂得穩重,讓公子見笑了。”著,便舉起茶碗來,慢條斯理地押了一口茶。

蘇讓此時卻是無心喝茶,本來就一直惦記著聽劍閣的情況,再加上剛剛蓮姑娘一番姿態,讓蘇讓此時心裏亂了起來,但宋老三此時細細品著茶,蘇讓若是不嚐嚐,似乎也有點不合適,於是蘇讓便舉起茶碗,隻稍稍聞了一下,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老先生,這……是什麼茶啊?”蘇讓問道。

“嗯?公子,是有什麼不妥?”

宋老三被蘇讓問得一愣,想了想,便放下茶碗,笑著:“這是我們家自己種的酒花茶,其實本來這隻是一般的茉莉花,但我們家是釀酒的,釀酒之後的酒糟都被我家姑娘無意之間埋到了茶園裏麵做肥料,結果種出來的茶,居然能夠帶出一些淡淡的酒香,想必,是公子聞到了酒的味道了?”

蘇讓點點頭,他的確是在茶中聞出了些許淡然的酒味,這才覺得疑惑,不過,用酒糟做肥料,就能讓種出的茶帶有酒香,這還真是頭一次聽。

宋老三見蘇讓不再懷疑了,忽然表情怪異地看著蘇讓,壓低了聲音:“公子此時看著年紀尚輕,比我家女似乎還上幾歲,居然已經喝過酒了,果然您應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吧?”

蘇讓一聽這話,忍不住臉又紅了起來,這宋老三話裏有話,顯然是他年紀輕輕不學好,年紀就知道飲酒作樂,看來,這宋老三是將自己當成了哪個大戶人家的紈絝子弟了。

“老先生笑了,不過就是在父輩喝酒的時候聞到過一些味道而已……不如,老先生還是接著那聽劍閣事情?”

宋老三見蘇讓又岔開話題,便也不再追問,一臉玩味地看著蘇讓,接著跟蘇讓介紹起了對麵聽劍閣的狀況,隻不過這一次語氣有些隨便了起來:

“那是大概三前吧,夜裏四更左右,我們全家本來都睡熟了,結果大半夜的就聽見門外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一開始這聲音還不大,後來不但有聲音,還罵上了,我就披了件衣服出去想看看發生了什麼,結果趴在門縫這麼一看啊,哎呦,看得我都驚了。

門外麵不知道怎麼回事,來了一夥兒黑衣人,正和聽劍閣那些平日裏穿著白衫賣書的店員打鬥,當時兩三個黑衣人圍著一個店員,不到一刻鍾的時間,那些穿白衫的店員就全都被殺了,這胡同也,七八個人躺在地上,直接就將胡同給堵住了,知道第二早上,負責巡查的司察來這邊巡視,才發現了這慘案,找人將屍體清走了。”

蘇讓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此時真的聽自己的師兄們都死了,心裏還是有些恍惚,無力地問:“那,為什麼我在門前沒有看到什麼血跡……”

宋老三:“啊,那是公子你來得晚了,昨一大早下了一場大雨,將這胡同裏裏外外洗刷了一遍,這才恢複了原來的模樣,剛殺完人那啊,整個胡同都是血腥味,在這住的幾戶人家受不了,幾乎都搬走了。”

“那,那些黑衣人,有沒有什麼?”蘇讓又問。

“什麼啊……”宋老三皺著眉頭回憶了一下,苦笑著,“公子,你也知道,老頭我年紀大了,那晚上又害怕,所以還真沒聽太清,不過,他們殺完了人之後,好像有一個人了句‘走,咱們去下一家’,好像是這麼的。”

蘇讓聽到這話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問劍道在其他六個州的聯絡處恐怕也和冀州聽劍閣一樣……可恨的劍宗,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一定要將我們問劍道的弟子趕盡殺絕嗎?

蘇讓這麼想著,臉上不自然地就浮現出了仇恨的表情,看得宋老三有點不自在,心翼翼地問蘇讓:“公子,您這是……”

“哦,沒什麼……”蘇讓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剛剛表情有些不自然,想了想,順勢將之前拿到的那張名帖拿了出來,遞給宋老三,“其實,我也是一名司察,方才聽到如此慘絕人寰的案件,心中惱怒,故而失態了。”

宋老三聽到這話吃了一驚,慌忙起身,伸出雙手將名帖接過,顫顫巍巍地打開,之後一臉恭敬地又將名帖遞回了蘇讓,不好意思地:“啊,不知道大人是微服出巡,剛剛言語多有冒犯,希望大人多多海涵,多多海涵……”

“啊,沒什麼……”

蘇讓著,將名帖再次收好,心想這名帖還真有用,正要再和宋老三點什麼,卻發現宋老三回過頭,朝著裏屋吆喝上了:“老婆子,一會趕緊燒幾個好菜,姑娘,再去買一壺好酒,這位是司察局的官爺,咱們可不能怠慢了!”

蘇讓一聽這話,有些吃驚:“老先生,這可使不得,不用這麼客氣的。”

宋老三卻不以為然:“誒,別這麼,冀州的司察平日裏對咱們都不錯,特別關照,若是不好好款待一下您,老漢這心裏可是過意不去啊,大人要是沒什麼事,就在老漢家多停留幾日,老漢也好盡盡地主之誼。”

蘇讓本想拒絕,但是轉念一想,如今自己先要查清楚聽劍閣被滅的詳細情況,搜集證據,隻要找到了證據,便能證明自己清白,又要能夠上劍宗問罪,不得便要在這裏停留上一段時間,而自己此時身份特殊,沒法住客棧,能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倒是也方便許多。

於是蘇讓連忙起身,朝著宋老三作揖道:“既然如此,那便叨擾了……”著,蘇讓拿出二兩銀子,放到桌上,“老先生,既然留我吃住,那這銀子你先拿去,若是不夠了,再和我要。”

“不不不,這怎麼好意思?我這是想招待您呢……”宋老三慌忙擺手,不願收錢。

蘇讓卻也是不讓步:“老先生若是不收這銀子的話,那我便不在這裏叨擾,這便告辭了……”著,蘇讓就作勢要走,還沒等邁步,就被宋老三拉住了袖子。

“這……好吧,大人放心,老漢一定將一切都安排妥當!”著,就拿著銀子,披上外衣,親自出門買菜去了。

蘇讓看著這老漢,心想這宋老三還真是有意思,如此會做人,相比平日裏生意應該不錯,但是,怎麼還住在如此偏僻的胡同裏麵呢?真是奇怪。

但蘇讓也沒多想,此時落腳點已經安排妥當,接下來自然就是要去聽劍閣一探究竟了,這便準備出門的時候,身後來人問道:“公子這是要出門嗎?”

蘇讓回頭一看,果然是剛剛給自己倒茶的蓮姑娘,這姑娘聲音好像銀鈴一樣,不出的好聽,蘇讓微微一笑道:“是啊,準備去對麵聽劍閣看看,找找線索,畢竟也是如此大的一件案子啊。”

蓮姑娘微低著頭,似乎有點不敢看蘇讓一樣,羞答答地:“那,那公子記得早點回來,奴家,奴家這就去給公子打酒……”這話越聲音越,完之後,蓮姑娘便一路跑出了門,想必是去打酒了。

蘇讓看著這姑娘曼妙的背影,再想想那宋老三的長相,不禁感慨,那宋老三看起來十分粗糙的一個老漢,居然能生出這麼精細標致的姑娘,還真是有點不可思議。

想到這,蘇讓笑著搖搖頭,便也出門,朝對門的聽劍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