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滅門(2 / 3)

此時智亦往剛要舉杯再敬第二口,蘇讓卻搶先舉起了酒壺,啞著嗓子:“智大哥,這第二口,就敬你的子龍槍,你這槍法,暗合地至理,一招一式間,竟有晃動乾坤之感,大哥,我敬你這一套槍法,也敬那創出這槍法的宗師!”

完,蘇讓又是一大口酒吞下了肚,這一次蘇讓細品了這酒的滋味,自然發現這酒除了辛辣,內中又有綿柔的口感,想不到一壺酒水,竟然也合陰陽之道!

“哈哈,好,蘇老弟得好,我這槍法乃是家傳,隻可惜啊,我爹娘死得早,家裏也沒有什麼親戚了,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槍法究竟傳自何人,唉,這也算是一樁憾事啊。”

到這裏,智亦往忍不住哀傷了起來,他六歲那年,居住的村子遭了瘟疫,整個村子都死光了,唯獨他福大命大,被路過的師父從死人堆裏麵救了出來,那時候他們家本來還算富庶,可這一次瘟疫之後,家裏除了這一杆鎏金龍口槍和那一本子龍槍譜之外,便再沒有什麼財產了。

蘇讓聽著智亦往起往事,不禁愣住,這智亦往平日嘻嘻哈哈,不拘節,蘇讓一直以為他從來便是如此,卻不想其竟有這樣的遭遇,少年心性,難免眼窩子淺,聽著智亦往又起時候父母雙全時的往事,蘇讓接著酒勁,不禁流下了兩行熱淚。

智亦往著著,看到蘇讓居然流起了淚來,也是一愣神,此時他的眼圈早已紅了,卻不願再流淚,便拿起酒壺朝著蘇讓的酒壺上磕了一下:“都是些往事,過去了就過去了,如今我能在這世間有一立足之地,我爹娘也該瞑目了,對吧?喝酒喝酒!”著,又想灌自己一口。

可是剛拿起酒壺,蘇讓卻將智亦往的酒壺一把捏住,認真地:“不行啊,智大哥,單隻有個立足之地,那可不能讓伯父伯母瞑目!”

智亦往一愣,蘇讓猛然起身,又將雲水劍從地上撿起,挽了幾個劍花之後,居然在這漆黑的竹林中舞了起來,一邊舞著,一邊吟出了一首長詩:

“君可知,

白馬過隙轉瞬逝,何物趨死不往生?

君可知,

金銀地本為爐,蕩出寰宇何處往?

世間萬物皆有靈,轉世為人實不易。

覓得仙緣金丹成,再修聖道翔萬裏。

道德誌,逍遙意,清淨心,無為力。

與君杯共舉,神遊外意難平。

風花雪月終有終,潮起潮落亦有意。

山外青山試比高,海外深海龍難棲

世人皆道世人苦,仙人自有仙人愁。

倚仗歎息思前憶,不如散酒敬知音。

何為劍?何為聖?

何為白馬嘯西風?

胸中自有淩雲意,

傲立地,

何懼四海漫八荒!”

蘇讓舞劍舞得行雲流水,詩歌吟得蕩氣回腸,再加上蘇讓舞劍時故意將體內真氣外放,不知不覺間,一層金光覆蓋住了蘇讓的身形,將月夜下的竹林映照得仿若白晝,此時的蘇讓真好比傳中羽化登仙的仙人一般,看得智亦往意誌高漲,胸中激蕩難平。

待蘇讓終於舞罷,智亦往站起身,將酒壺朝著蘇讓一舉,振奮地:“老弟,你得對!隻是在這地間有一立足之地又有什麼用?我自然是要翱翔宇宙,傲世乾坤,方才不負我爹娘生我養我的恩情!”

完,二人一同舉壺,將壺內剩下的美酒一飲而盡,緊接著便哈哈大笑了起來,一同躺倒在了這竹林之中,望著當空的皓月,伴著微醺的竹影,二人竟同時沉沉睡去,好似真的神遊宇宙去了一般……

……

“媽呀!我,我怎麼睡著了?”

蘇讓不知是不是做了什麼夢,意識到自己剛剛居然睡著了,實在是吃了一驚,連忙坐起身,卻覺得腦子奇痛無比,暈了兩下才算穩住身形,深吸了幾口氣,調息了兩個周,這才算是精神了些。

蘇讓這一叫,倒是也把智亦往給叫醒了,智亦往卻好像不似蘇讓這麼著急,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嘴裏還念叨著:“師弟,怎麼了?早飯做好啦?”

蘇讓一聽這話,趕緊搖搖智亦往:“智大哥,我是蘇讓,不是你師弟,咱們倆昨晚喝多了,居然睡在了竹林裏麵,如今都快亮了!”

“啊……啊?”

聽懂了蘇讓的這一番話,智亦往頓時也醒了酒,看看四周圍熟悉的竹林景色,再回想一下師父那柄玄鐵製成的教鞭,智亦往忍不住渾身一抖,慌不擇路地起身就往萬仞山的方向跑,跑了幾步,卻又回來了,從百寶袋裏麵拿出了一本書扔給蘇讓,便又朝著萬仞山跑去。

蘇讓拿起一看,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居然就是子龍槍的槍譜!

他趕緊起身要去追,耳邊卻聽到了智亦往的千裏傳音術:

“蘇老弟,昨晚謝謝你了,我本以為能夠苟活世間便是對我爹娘最大的孝敬,使得我一直沒有什麼大誌向,如今我決定了,回萬仞山我就閉關,等到下次再見到你的時候,我一定要破了你的問劍九式!這本槍譜你也拿去看吧,反正我也背熟了,你可要仔細研究,不要輕易輸在我手上啊!”

蘇讓十分驚奇,沒想到智亦往居然能將這本家傳槍譜送給自己,不過蘇讓並沒有多什麼,隻是用千裏傳音術回了一句“謝謝”,心裏卻想著,若是真有機會,自己定要將問劍九式也教給智亦往,如此才不負智大哥的一片心意啊。

山路並不好走,但修仙之人,那管什麼上山下河,隻當一馬平川而已,隻是蘇讓走得極慢,一路上努力思考著夜不歸宿的借口,可是想了許久也想不出,這一次,怕是躲不過爹爹的一頓鞭子了啊,蘇讓心想著。

等到太陽徹底升起來了,他也就回到了問劍道的山門,本想繞過山門,到後山偷偷溜回去,可是走到了山門附近的時候,蘇讓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怎麼山門附近一點守門弟子的氣息也沒有呢?

蘇讓自打懂事起就跟著父母和師兄弟練氣,覺察他人氣息這種事,對他來就像喝水吃飯一樣平常,因此像現在這樣找不到氣息,對他來便不那麼習慣了。

按理來,每一道山門都是有各位師兄弟們日夜把守的,此時不在崗位上,難道是偷懶去了?不可能吧,爹爹治理門派一向嚴格,他們這麼幹,就不怕挨爹爹的板子嗎?

這麼想著,蘇讓慢慢推開了山門,朝著左右看了過去,果然還是沒有任何人出來攔上一攔,可是推開了山門之後,蘇讓驚奇地發現門兩旁的地麵上多了兩攤不易察覺的血跡,抬頭遠望山頂,整座山都似乎變得死氣沉沉的,一陣微風從山頂方向吹過來,蘇讓輕輕一聞,居然從空氣中聞出了一股血腥氣。

“糟了!難道……爹!娘!”蘇讓一邊叫著,一邊邁開大步,飛一樣朝著山頂跑去。

越是接近山頂,蘇讓心中就越是沒底,雖然一路上再沒看到什麼血跡,也沒有發現任何屍體,但是空氣中的血腥氣越來越濃,一路上他一直將真氣外放,卻發現整個山上居然連那些蛇蟲鼠蟻的氣息都不見了,整個問劍道安靜得可怕。

蘇讓心中著急,腳下便又加快了幾步,十幾裏的山路,轉瞬間便被蘇讓跨過,來到山頂的最後一道大門前,蘇讓卻又停下了腳步,他此時心跳得厲害,深呼吸了幾次,卻還是平複不下,因為他怕了。

慢慢抬起手放在門環上,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狠狠甩了兩下之後,蘇讓咬緊牙關朝前用力,右大門“吱呀”一聲輕響便打開了半扇,從門外往門裏的演武場一望,蘇讓兩眼一花,差點暈倒過去。

諾大的演武場,橫七豎八地排列著問劍道弟子的屍體,近年來問劍道內訌嚴重,許多有些能耐的師兄都為了避嫌下山雲遊,或是去了其他州的分舵做事,留在山上的大部分是一些剛剛開始築基,或者剛進入開光階段的修士,人數不過百人左右,而此時的屍體,正是他們的。

以蘇讓此時的目力看過去,略一測算,整個演武場共有一百零五具屍體,每一個蘇讓都能叫上名字來,他們的死法各有不同,但基本都是一招致命,可見來襲之人的境界最低的可能也是在元嬰之上,不然不可能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問劍道內弟子本就所剩不多,按著記憶稍加比對,蘇讓就發現,除了自己的父母和三個哥哥之外,境界最高的兩位師兄雲起和風蕭也不在其中,他們都是剛剛踏入元嬰的門檻,因為是父親從養大的,所以蘇讓和他們從玩到大,幾乎和親兄弟一模一樣。

因為父母和兄弟們不在其中,蘇讓的心裏忽然就湧現出了一股希望,他平靜了一下心情,收斂起自己的氣息,躡手躡腳地朝著正殿走去,那些師兄弟屍身尚溫,可見行凶之人此時怕是還沒有離開問劍道,一切心為上。

來到了正殿,蘇讓悄悄閃進去,卻發現偌大的正殿此時也是沒有一個人影,問劍道不供神魔,正殿內供奉的乃是蘇家先祖——劍聖蘇明瑞和他的十二門徒,此時祖先的塑像早已不知被誰推倒在一旁,各處香案欄杆均有刀劈斧鑿的痕跡,莫不是這些行凶之人是在找什麼寶貝?

問劍道今時不比往日,門內本有七柄當年先祖用過的寶劍還算是寶貝,可是近幾年來,幾柄寶劍不是被奪就是被偷,隻剩下自己的雲水劍和父親手中的星魂劍還在門內,當年自己十一歲生日的時候還立過誓,今生定要遊遍下,尋回七劍,以慰列祖列宗在之靈。

卻沒想到,這才一年過去,門內居然又生此變故!

蘇讓看到大殿內一片狼藉,心中不忍,有心收拾一下,卻在此時忽然聽見了一聲鞭響,這響聲不是抽在皮肉上傳出的,而是為了威懾他人抽在半空的空音,聲音又脆又響,一般逼供的時候才會用到。

分辨了一下鞭聲傳來的方向,應該是在後山,那裏修建的是全派上下用來居住的廂房,難道,爹娘和幾位哥哥都在那邊?

蘇讓擔憂爹娘和哥哥的性命,便繼續收斂氣息朝著後山廂房摸了過去,他知道此時被審問的多半就是自己父母和幾個哥哥,因為問劍道上下盡皆使劍,如果是父親製服了來犯之敵,斷不會用鞭子來審問的。

靠近後山廂房之後,蘇讓終於見到了敵人的身影,一共七個人敵人,正在幾座廂房四周巡視,他們全都穿著夜行衣,並且用方帽和麵罩將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雙透著懶散和無聊的眼睛,巡視也不算認真,好像認定了問劍道已沒有活人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