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滅門(1 / 3)

太古十六年,八月

九洲大陸,幽州兩界山。

八月,已是入秋的時節,尤其是幽州這樣的塞北之地,百花凋零得比南方早上許多,整個幽州都仿佛進入了一種肅殺的氣質中。

唯獨兩界山是個例外。

此山位於幽州北部,按理算是整個幽州冷得最早的地方,可是此時的兩界山,仍是鳥語花香,枝繁葉茂,尤其是兩界山正中央窪地的那一大片竹林,翠竹高聳入雲,竹葉青韌,大風吹過,竹林一片一片地隨風搖擺,若是站到半空中觀看,好似看到了一片翠綠的海浪一般。

這山之所以叫兩界山,便是因為這山剛巧橫在了幽州萬仞山和問劍道的正中央,兩個門派便以此山為界,而山中的這一大片窪地,更是兩派公認的禁地,也正因為如此,這裏的各類靈草靈藥無人采摘,故而這裏靈氣十分濃鬱,使得萬仞山與問劍道兩派皆能受益。

雖是禁地,但總有那麼一些人,偏偏喜歡往禁地走。

此時的竹林內,正好就有兩個不守門規的少年正在比武,拿劍的那一個名叫蘇讓,是問劍道門主蘇如是最的兒子,今年隻有十二歲,而與他對攻的,是萬仞山的一名宙級弟子,手持一根齊眉镔鐵棍,名叫智亦往。

萬仞山中的弟子按照“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個字排序,宙級並不算靠前,但這少年今年不過十五歲的年紀,如今已過了金丹期,正向元嬰的境界修行,足可見其賦之高,與他同級的,基本都是些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了。

此時這兩個少年一招一式,你來我往,用得淨是自己所學中最精要最致命的招式,若隻是切磋,這未免也太危險了些,可是不知為什麼,二人每到即將傷及對方的時候,便猛然收手回防,而對方也不會趁著這個機會進攻,也是收回招式,稍微一個停頓之後,又開始了對攻。

此時若是有人觀戰,看到這二人一身武藝竟能收放自如,多半會驚掉了牙齒,畢竟兩個少年的年齡擺在那裏,雖然年少,卻不輕狂,氣息內斂,一招一式穩紮穩打,遊刃有餘,可見雙方都留有餘力。

隻因為這二人打之前商量好了,此次比武,隻比招式,不動真氣,誰若是先動了真氣,那便是輸了,不為別的,修仙之人所習仙術威力驚人,若是二人鬥起法來,這片片竹影和鳥語花香豈不毀於一旦?

如此對攻了三百多招之後,那拿棍的智亦往突然將棍子朝地上一蹲,頗有些無奈地:“不打了不打了,你這問劍九式也忒欺負人,不管我使什麼兵刃,你都有變招,這我怎麼贏得了嘛?”

聽到這話,對麵的蘇讓淡然一笑,輕輕將雲水劍入鞘,慢慢走到智亦往身邊,謙虛地:“智大哥這是哪的話?我自然知道智大哥是在有意讓我,不然剛才那招力劈華山早就將我手中的劍磕飛了。”

智亦往聽到這話,卻又苦悶了起來,本來剛才他好不容易想出一個妙招,那便是用棍來使開山斧的招式,就是為了打蘇讓一個措手不及,可是沒想到,蘇讓隻稍稍猶豫,便果斷舉劍,腳下步法一變,側過身子,順著棍子的來勢便朝他雙手削了過來,要不是智亦往害怕傷到蘇讓,手下留了力氣,這一棍可是來不及收回的,到那時候,自己的左手怕是已經廢了。

“唉,罷了罷了。”智亦往搖搖頭,自歎不如,“雖然我年長了兄弟三歲,但是這武藝上的境界,愚兄還真是不及賢弟啊,你我比武至少也有七八十次了,每次我都換不同的長短兵刃,你隻以這一柄雲水劍相對,那問劍九式,我偏偏就是看不透,再加上你們那套詭異的醉仙望月步,我要是想贏你啊,難噥!”

蘇讓聽到這話,看著智亦往輕輕歎了口氣:“智大哥,咱們認識也有三年有餘了,我的人品你還不清楚嗎?怎麼還這些奉承的話?莫不是,智大哥對弟我還有什麼不滿?”

“不滿?哪有哪有,賢弟真是多慮了!”智亦往言道。

“既然如此,智大哥又為什麼總是藏著一手呢?”蘇讓問著,雙眼也緊緊盯住了智亦往的臉,那眼神中全是調侃和求知,看得智亦往有點不好意思。

“賢弟得哪裏的話,我,我哪有藏什麼手段?”

蘇讓也不多,此時距離智亦往不過三步,蘇讓猛然拔劍,直朝著智亦往的咽喉削去,這一劍來得又快又急,嚇得智亦往連忙提棍,但與此同時,蘇讓的停下了這一劍,再次還劍入鞘,一臉玩味地看著智亦往:

“怎麼樣,智大哥,我就你還是藏了一手吧?”

智亦往一開始沒明白,接著低頭看看自己的姿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危急關頭,自己居然拿著齊眉棍使出了一招槍招青龍探海,自己打練槍,雖然在萬仞山,除了劍,所有的兵刃都需要掌握,可智亦往還是槍法練得最好,若是智亦往使槍,同級的弟子中便沒有智亦往的對手。

但是和蘇讓比武期間,他什麼兵刃都用過了,就是沒有用過槍,目的自然也是為了留一手,而蘇讓這一招出手試探,此時為了保命,自然是拿出最有把握的招式了。卻不想一下就被蘇讓給試了出來。

“哈哈,老弟這一招可夠陰損啊,居然逼我使出護身的絕招,好吧,既然老弟這麼想要見識我的槍法,那愚兄就獻醜了!”

著,智亦往從腰間拿出了一個的百寶袋,這袋子看著,內中卻已經施展了須彌納芥的法術,世間萬物,都可以裝到袋子裏。

但是這袋子還是有些空間限製的,像是智亦往這個的百寶袋,也僅有一個草房的空間,算是一個隨身的行囊吧,但就這麼一個的百寶袋,也是他因為自身修行迅速,偶然得到了掌門的賞識,這才賞給他的。

智亦往此時打開百寶袋,將手中的镔鐵棍順著的袋口扔下去,接著將手伸進袋子,稍微頓了頓,好像是在挑選,不多時,便決定好了,往外一抽,竟抽出了一杆金光閃閃的鎏金龍口槍,此時正值夕陽西下,血紅的夕陽照在鎏金的槍杆上,反射的光線晃得蘇讓有些睜不開眼。

智亦往將百寶袋往腰間一別,順手揮舞起了這杆槍,這槍也隻一般長短,可是揮舞起來呼呼生風,蘇讓大致估算了一下,這槍至少也要三百來斤的重量,而智亦往此時揮舞得毫不費力,即便同為修仙之人,也著實讓蘇讓有些吃驚。

揮了幾下,智亦往將槍橫在身前,自信滿滿地看著蘇讓:“老弟,哥哥我這杆鎏金龍口槍可是不輕易示人的,我可先提醒你,這槍挺重,有三百二十八斤,一會兒若是對招,我可不見得能夠隨時收手了!”

蘇讓看到智亦往的樣子,心頭一喜,自從認識了智亦往之後,他的問劍九式一直都在精進,除了他自己勤加練習之外,智亦往用各種兵刃給他喂招也是功不可沒,但是近日來,蘇讓的劍法一直不得寸進。似乎是進入了瓶頸,而父親那邊每忙進忙出的,也沒有時間來指導,所以蘇讓便將希望壓在了智亦往身上。

若是今能夠突破這個瓶頸,自己的境界一定能更上一層樓!

想到這裏,蘇讓猛然抽出鞘中的雲水劍,將劍側在身旁,默念口訣運動真氣,霎時間,蘇讓的四周忽然吹起了一陣旋風,席卷著蘇讓的真氣慢慢凝聚到手中的雲水劍上,不多時,那劍的劍刃就從銀白色慢慢凝成了乳白色劍刃好似變成了玉質的一樣。

準備好了,蘇讓這才開口:“既然智大哥傾囊相授,我也不好再藏私,問劍九式雖然隻有九招,但是每一招都有九九八十一種變化,雖然我用自身真氣包裹住了劍刃,收斂了鋒芒,但,快劍無眼,智大哥,心了!”

著,蘇讓便將劍舉在身側,雙眼如獵鷹般緊盯著對麵的智亦往。

此時蘇讓動了真氣,按理已經輸了,可是智亦往卻沒有多什麼,畢竟人家動了真氣是為了保自己的命,既要對招,又要運真氣裹劍,此時吃虧的反而是蘇讓自己,智亦往自然也不是那麼迂腐的人。

不過此時麵對自信的蘇讓,智亦往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宗師一樣的壓迫感,這種感覺,隻有他在跟師父一起對練的時候才感受到過,沒想到眼前的這位兄弟居然也有這樣的氣質。

於是智亦往沉下心來,慢慢挪動著長槍,也緊緊盯著蘇讓的身形,不願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二人誰也沒動。

但是突然之間,二人又同時動了起來,蘇讓的劍如閃電般刺向智亦往,一招雲杉遮影式才一出手,便瞬間變換了三四個角度,一時間,在智亦往的眼中,四麵八方皆是劍影,就好像那一把劍幻化成了十幾把劍,同時攻了過來一樣。

但智亦往此時心沉似水,他自然知道,這些劍影都是虛,其中隻有一劍是實,於是仗著自己的長槍又長又重,一招橫掃千軍,幾下橫欄,便掃下了十幾道劍影,大有一力降十會的意思。

蘇讓看到這一招,心中大喜,又變招式朝著智亦往攻來,智亦往手中鎏金長槍也是大開大合,二人鬥到興起,居然雙雙運起了真氣,在真氣的助力下,二人越打越快,動作一閃即逝,若是個尋常人此時在這裏走過,隻能聽到這兩個人兵刃相交的金鐵之聲,卻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兩個近在咫尺的修士。

但二人也有默契,即便是運起了真氣,也不將真氣外放,比得依舊隻是招式而已。

這一次拆招真是盡興,二人從夕陽西下一直鬥到了皓月當空,夜幕下的竹林幽深靜謐,可竹林正中的二人卻是大汗淋漓,此時二人分別棄了槍劍,一同倒在竹林中哈哈大笑,一邊笑著,智亦往又從百寶袋中取了兩壺酒出來,拋給蘇讓一壺,喘著氣:

“老弟!真有你的,你們問劍道的問劍九式果然精妙!絕對是這世上絕無僅有的頂尖劍法!難怪你們先祖能夠憑此劍法問鼎劍聖,這第一口,我敬你這問劍九式!”完,智亦往便舉起酒壺,喝了一大口!

蘇讓拿著酒壺有些猶豫,今年才十二歲,父親是絕不會允許自己碰酒的,但今實在是痛快,智亦往的這一套子龍槍不但讓蘇讓突破了瓶頸,還讓蘇讓對劍法境界認識多了許多,隻要多加消化,自己的境界定能更上一層樓!

於是蘇讓拿著酒壺,大吼一聲:“好!”便和智亦往一樣,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這可是蘇讓第一次喝酒,那酒喝到了嗓子裏,頓時辣得蘇讓滿頭的青筋都爆了起來,但蘇讓也沒讓智亦往失望,即便腦中再翻江倒海,也沒有張開嘴流出一滴酒來,那麼一大口酒,愣是靠著內功真氣喝了下去。

“哈哈,賢弟好樣的!”智亦往看到蘇讓的窘迫樣就知道他是第一次喝酒,而這酒又是他從嗜酒如命的六師叔那裏偷出來的,是六師叔一直珍藏的幽州老窖七十年陳釀,智亦往第一次喝的時候可是噴了六師叔滿臉都是,此時看到蘇讓的樣子,又是打心底裏佩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