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豎子不足與謀
顧蠻生憑著那股不要命的流氓勁兒,鐵公雞身上拔毛,終於從王傳富手裏要回了十萬塊,算是解決了彌漫寢室數月的低氣壓問題。但他徹底惹毛了曲夏晚。顧蠻生不在漢海的這一個多月,曲夏晚倒是盡心照顧了住在醫院的唐茹,還陪著她一起吃了頓團圓飯。顧蠻生一去杳無音信,是死是活、闖沒闖禍都不知道,一老一少兩位美人各自揪著心,在年夜晚相顧無言。
但曲夏晚到做到,顧蠻生回來後她就通過弟弟提了分手,不肯接他電話,更不肯出來見他。
曲夏晚已經大四了,沒課的時候不常在學校裏,雙休日顧蠻生追去門羅坊,卻被曲母冷聲冷氣地攔了回去,隻能掉頭再向曲頌寧求助。
“今是我姐的生日,劉總提前送了我姐一部移動電話。”通信原理課上,曲頌寧對顧蠻生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搖頭輕歎,“你還是死心吧。”
坐前排的陳一鳴轉過頭,以怪腔怪調充分表達了自己的不樂觀:“連大哥大都送,你這情敵真的下血本了。”
講台上的老教授咳嗽一聲,示意台下的學生不要交頭接耳。顧蠻生從教室窗外望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曲夏晚正立在校園裏那一排排櫻花樹的盡頭,使用那磚頭似的移動電話。初夏老春的櫻花開得格外爛漫,也愈發映襯得樹下曲夏晚含苞待放,人比風景俏麗。
不過是出去討個債,沒想到就被人截了胡,顧蠻生心有不甘,如坐針氈,又附耳問曲頌寧:“你知道你姐每都跟那姓劉的聊什麼嗎?”
曲頌寧忙著聽課記筆記,不耐煩地:“他們聊什麼,跟我無關,跟你也沒關係。”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顧蠻生拿胳膊捅捅曲頌寧,沒正形地笑了笑,“舅子,你就幫我打聽打聽。”
“你自己聽不就結了?”曲頌寧被顧蠻生纏得沒轍,用目光往講台上指了指,老教授麵前放著一台講課用的無線電綜合測試儀,模樣瞧著像一台大了幾號的收音機。
經這位全優生提醒,不怎麼上課的顧蠻生很快反應過來,87年11月中國電信就開始運營了模擬移動電話業務,但這項技術始終沒有大規模普及,其一是其手持終端大哥大的價格始終居高不下,其二就是技術本身存在諸多先不足。譬如保密性差。這種無線電綜測儀就相當於調頻收音機,隻要對上大哥大發出的模擬信號頻率,很容易進行竊聽。
正好到點下課,老教授問:“哪個同學來幫忙搬一下這個綜測儀?”
顧蠻生一個眼神,陳一鳴立即心領神會地舉起手,嬉皮笑臉地貼上去,將拔下電源的綜測儀抱在手裏。
老教授走在前頭,一扭頭就發現搬東西的男生不見了。陳一鳴抱著綜測儀撒腿就跑,他身後的老教授喊都喊不住,追更追不上,幾個男生隨便找了一間能望見櫻花樹的空教室就鑽了進去,把綜測儀的電源全插好了。
顧蠻生埋頭手動調解儀器頻率,調調撥撥,總算對準了劉嶽的頻道。一上來他就偷聽到,劉嶽告訴曲夏晚,自己公司裏年前丟了一批尋呼機,從現場留下的痕跡顯示,這個作案團夥共四個人,一個人留店三個人望風,撬門之後就把一整箱BB機搬走了。他已經報了警,但目前還沒結果。
“不談這些掃興的,我昨看書,看見一首詩特別適合你,我念給你聽聽。”聊罷正事聊風月,劉嶽很快拿腔拿調地念了起來:“重塑的土地、空還有水,就像一個金盒子養育我夢中你的樣子,那盛開在我心底的玫瑰。”
“哎喲,這還是一情種哎!”陳一鳴也聽見了,故意打趣顧蠻生,“這子不光比你有錢,還比你浪漫,你算是碰上對手了。”
念完一首酸掉牙了的情詩,劉嶽自己開車來接曲夏晚放學,這會兒人在校門外,正準備進來。兩人開始閑聊,劉嶽將自己的衣食住行悉數向曲夏晚進行彙報,絮絮叨叨他這個周末預約了一個手術。這些通話全被顧蠻生他們聽見了。
顧蠻生猛一抬眼,果然看見劉嶽捧著一束紅玫瑰,從校外走進了櫻花道,徑直朝樹下的曲夏晚走過去。綜測儀裏肉麻表白聲不絕,顧蠻生聽得牙酸,看著好笑,台灣偶像劇裏的俗套戲碼,真演起來還不嫌膈應。他看見曲夏晚翩翩迎向劉嶽,一身白裙獵獵,像隻輕悠悠的蝴蝶,他胸中醋海翻波,一拔綜測儀的插頭就從窗口跳了出去。
劉嶽與曲夏晚四周圍了些好事的學生,顧蠻生撥開人群擠進去,在劉嶽鮮花贈佳人之前,一把就將那捧紅豔豔的玫瑰奪了過來。低頭看看,嘻嘻一笑:“這花都蔫了啊,你剛剛在電話裏念了哪句酸詩來著?哦,就像一個金盒子養育我夢中你的樣子,那盛開在我心底的玫瑰。”顧蠻生拿腔拿調地念完,周圍人都笑了,確實夠酸的。
曲夏晚瞠目瞪他:“顧蠻生,你別胡鬧!”
“我沒胡鬧,”顧蠻生抬眼微笑,隨手揪了一把那微微打蔫的玫瑰花瓣,捧在鼻尖嗅嗅,“我也是來獻詩的——獻一首不那麼酸的。”
他清清嗓子,斂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念道:
及時采擷你的花蕾。
舊時光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