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春的子彈(3 / 3)

漢科的學生顯然是有備而來,精心準備了詩朗誦與情景劇作為晚會節目。八個男生一同上台,一個戴著眼鏡、下頜四方的男生率先起了範,要為大家帶來一首《沁園春·長沙》。他目視台下七位女生,故意拿腔拿調地,獻給我們的七公主。

七個女生集體回頭衝顧蠻生他們擠眉弄眼,六十個漢科男生也感覺占了大便宜,現場噓聲一片。

“聽聽,‘我們的七公主’。怎麼就變成他們的‘七公主’了?”陳一鳴扭頭看顧蠻生,“這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

顧蠻生微微蹙起眉頭,沉吟了幾秒鍾後複又一笑,他附在陳一鳴耳邊,簡單交待了幾句。陳一鳴心領神會,忙附和點頭。

一句“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還挺應景,八個男生你一聲我一聲地朗誦起來,一聲更比一聲聲音洪亮,也一聲更比一聲形容矯作。但女生們都很買賬地掩著嘴笑。女生們歡樂地笑,漢科的男生們就衝著顧蠻生他們發出噓聲,跟部隊拉歌一樣,氣勢排山倒海,一下就反客為主了。

□□完“揮斥方遒”這一句,不等對麵再次發出挑釁的哄笑聲,陳一鳴拿酒瓶底磕響了桌子,自自話站起來:“《沁園春》誰沒學過,就照書本上念實在太沒意思了,我即興發揮,改了這最後兩句,給大夥兒念來聽聽。”

罷便架起胳膊,擺出一副革命先驅者的姿勢,抑揚頓挫道:“七朵鮮花,六十豬狗,火燎猴急太下流。看我輩……我輩……”宋詞尤其講究合轍押韻,陳一鳴光顧著搖頭晃腦逞口舌之快,一下把後文忘了,忙低頭向顧蠻生求助:“我輩幹什麼來著?”

一句話就被出賣了。顧蠻生也不介意,調整了一下蹺著二郎腿的坐姿,衝一眾扭頭忿忿看他的男生們展露迷人微笑,理所當然地把所有的人目光都攫在自己身上。他很快調整出一種字正腔圓的、格外動聽的朗誦腔,替陳一鳴念下去:“看我輩,又騸豬劁狗,不減風流。”

女生先沒回過神,但漢海的男生們一點就透,頓時感到揚眉吐氣,充斥著下流意味的笑聲與噓聲比方才還響。

罵人都罵得蔫壞,待一個個的全反應過來,七個姑娘笑倒了六個,台上的八個男生則全青了臉。剛才那個率先起範兒的男生很生氣,透過酒瓶底厚的眼鏡片,目光緊鉚著台下的顧蠻生:“迎新晚會,你怎麼含沙射影地耍流氓?”

“曲水流觴、吟詩赴宴,這麼風雅的事情到你們嘴裏怎麼就成耍流氓了?”顧蠻生故作一本正經,以誠懇目光望向正齊刷刷回頭看他的七個女生,嘩眾取寵得恰到好處,“讓我們的鮮花評評理,我這詞兒是韻腳沒押對,還是格律不工整,怎麼就耍流氓了?”

剛一照麵,雙方的□□味就很足。院學生會主席拉下臉,正要批評顧蠻生不顧大局、不講團結,可顧蠻生早有所料,搶在對方開口前就找了個上廁所的借口,當著滿場被他開罪的漢科男生的麵,迎著一雙雙充滿敵意的斜瞟著他的眼睛,大大方方遛了。

推開活動中心大門,正巧與打門外進來的一個男生擦肩而過。顧蠻生走出兩步,忽然止住腳步,回頭盯著這人的挺拔背影,怔神兒了三五秒。他依稀覺得這子有點眼熟。

三月的星星皎白無瑕,夜風橫穿校園,格外清暢。顧蠻生的節目是晚會壓軸,他兩手插兜夜逛校園,算到差不多時間該他上場了,才慢悠悠地折回來。剛到樓下,陳一鳴就忙忙迭迭地跑過來,拽著他的袖子喊道:“打、打起來了!”

顧蠻生一驚,忙問他怎麼回事,陳一鳴氣喘籲籲,情急之中也解釋不清楚,反正差不多就是一方覺得自己學校特牛,也特看不上新來的同學,另一方覺得王牌專業被摘走,自己學校蒙受了損失。兩撥人本就互相瞧不順眼,再加上顧蠻生先前那首歪詩煽風點火,一不留神就幹上了。

“走,去看看。”

荷爾蒙這東西就是青春的子彈,再經酒精醞釀發酵,稍不留神就憤氣填膺,一點火星就把它逼出膛了。顧蠻生回到禮堂時,男生們沒人管,已經亂作一鍋粥。顧蠻生一眼看見朱亮被好幾個漢科的男生圍在中央,對方又推又搡,手上動作都不。朱亮老實,不懂得還手,漸漸顯出不支來。

“怎麼辦?趕緊去找輔導員?”生怕事態不可收拾,陳一鳴十分緊張。

“找屁的輔導員,打不贏就告家長,太沒出息了。”不比陳一鳴頭一回見這種混亂場麵,顧蠻生居然摩拳擦掌,興奮不已,“揍他們丫的!”

再沒二話,他抄起自己的電吉他,向著其中一個子衝過去。就是剛才那個他覺得眼熟的同學,挺高大的身板,肩膀背脊瞧來也很瓷實。顧蠻生也沒意識到這位男同學始終人在亂局之外,掄高了吉他,就朝他的後背砸了下去。

他確實帶了點興風作浪的反叛勁頭,但本意還是把人砸開,從哄鬧人群中砸出一條路,哪想到對方聞聲竟然回頭。顧蠻生來不及收手,吉他撞上那人眉骨,血濺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