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鳴與朱亮話間,顧蠻生垂眸繼續擺弄他的吉他,胡彈亂撥,興起了就嚎兩嗓,如願製造出種種不堪入耳的噪音。陳一鳴他們隻得忍著,他們都知道他一直苦追校花曲夏晚未果,一腔無處宣泄的荷爾蒙亟待發泄。
這時貝時遠從禮堂外走進來。陳一鳴跟朱亮都站起來,衝他很恭敬地喊了一聲,時遠。
貝時遠與顧蠻生一樣,都是瀚海大學的風雲人物,但跟顧蠻生的風風火火褒貶不一不同,別人談起貝時遠,隻能用十全十美去形容,少誇一句都顯得不客觀。也是,基本科科全優的尖子生,家境殷實,人也長得帥,據外公還是個很大的官,多大大夥兒都不清楚,但從校領導對待貝時遠的態度,基本能窺知一二。
要往前推一百年那妥妥就是八旗子弟,但貝時遠身上全無一個之驕子應有的自命不凡,他顯得低調又謙遜,令人陶然的微笑常掛唇邊。顧蠻生對貝時遠也挺客氣,倒不是怵他紅三代的身份,實是覺得,即便從同性相見眼紅的角度,他也必須認同貝時遠的優秀。所以他倆之間沒有群眾們喜聞樂見的瑜亮之爭,盡管有貝時遠這株品學兼優的校草在,顧蠻生隻能屈居第二,但他這人想得開,不計較這些虛名。
陳一鳴:“我高中同學考的漢科,聽他他們通信工程學院的學生拚死護校,都對這次被咱們學校合並非常不滿。所以一早商量好了,今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
顧蠻生生反骨,唯恐下不亂,一聽這個就樂了:“那敢情好,咱也來它一百殺威棒,讓他們知道這是誰的地盤。”
“還一百殺威棒呢,”陳一鳴朝貝時遠指了指顧蠻生,“這子失個戀,一蹶不振,今晚就這麼代表我院全體男生上台,丟人要丟大發了。”
“誰一蹶不振了?誌在婆娘炕頭,那還叫男人麼?”顧蠻生嘴角微微一彎,懶洋洋道,“我是真的覺得,愛情這東西太沒勁了。娶老婆生孩子,混一日溫飽,再盼孩子娶老婆生孩子,一輩子就這麼混過去了。”倒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下的氣話,他好像一夜間醍醐灌頂了,就是沒勁。
貝時遠笑著問:“那你覺得什麼有勁?”
自打那看見劉嶽手中的大哥大,他確實有個念頭,但這念頭目前還沒著沒落兒,朦朧得很。顧蠻生一時答不上來,忽地想起前兩在一本外文詩集中譯本上看見的話,便半開玩笑半作深奧地:“‘我還年輕,我渴望上路。’”
貝時遠在外麵就聽見了,知道顧蠻生不止這個水平,也加深了微笑道:“別藏拙了,也讓我們受受藝術的熏陶。”
收斂剛才那副玩世不恭的痞子氣,顧蠻生做了個深呼吸,然後以非常嫻熟的手勢彈奏起吉他,這首粵語歌兒確實已經練熟了,他唱道:
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也會怕有一會跌倒
被棄了理想誰人都可以
哪會怕有一隻你共我
晚上七點準時進行的迎新晚會,地點在院學生會大樓的活動中心,院領導們露了個麵、講了講話,就走了。朱亮幫著學生會幹部把一箱箱啤酒搬了出來。晚會還沒正式開始,男生們急著解放性,都對瓶吹上了。
瀚海大學的電信工程學院就倆班級,八十多號人,隻有七個不帶把的,人稱“電信七公主”,平時在校享受的是太皇太後的待遇。陳一鳴原本打算在迎新晚會上試著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不管怎麼,多個姑娘就多個可能,但沒想到漢科比他們還寒磣,這次合並而來整整齊齊六十個學生,居然一個女的都沒有。
漢科的學生是帶著怨氣來的,所以看瀚大的男生都不拿正眼,卻對女生格外殷勤。施苒剛剛在顧蠻生那裏受了打擊,對新來男同學的恭維很受用,直到她迎著一群包圍著她的異性笑得花枝亂顫,陳一鳴終於悟到大事不妙。
陳一鳴胃裏反酸,決定先使出自己的殺威棒。他猛地攔住一個還使勁往施苒那兒貼湊的男孩,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有句話叫,寧在頂尖名校當鳳尾,不在次尖大學做雞頭。我由衷地恭喜你,從今兒起就脫胎換骨,山雞變鳳凰了。”
對方一點不怵生,拿眼白刮他一下:“都瀚大國內頂尖,今兒百聞不如一見,雖女同學個頂個的優秀,男同學的素質還真都不怎麼樣。”
陳一鳴嘴上沒撈著便宜,憤憤然退回顧蠻生的身邊。他歪著嘴抱怨,你看看這群王八蛋,明目張膽地在嗅咱的蜜!
“怪不得都人有從眾心理,我這會兒再看施苒,好像是挺像倪萍。”顧蠻生的目光收攏在群狼環伺的施苒身上,饒有興味地對陳一鳴,“你想追人家就趕緊動手,別被後來的豺狼把肉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