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夏晚不好意思收這麼貴重的禮物,對方進門時她就推辭過了,但劉嶽卻一個勁地把自己的好意往她手裏塞。他,再過幾年,尋呼行業會發展得更好,到時候人人手頭一隻,眾聲的尋呼業務更會遍布全中國。著又往顧蠻生腰上睨了一眼,笑著問:“表弟不給自己配一隻?你太落伍啦。”
曲夏晚有心硌硬顧蠻生,跟著劉嶽一起笑他落伍。可顧蠻生豈肯吃悶虧,不等劉嶽的傳呼機遞給曲夏晚,反倒搶先一步,把剛才放窗台上的油墩子與糖炒栗子塞到了劉嶽手裏。
一下被抹了滿手的油,劉嶽詫異道:“這是?”
顧蠻生:“都是我表姐最愛吃的東西,西浦的油墩子,北街的糖炒栗子。”
嫌這兩樣東西不上台麵,曲夏晚紅了臉:“胡,我什麼時候喜歡吃這些了?”
顧蠻生不理她,隻凝神注視劉嶽,特別真誠地囑咐道:“表姐夫,你以後好好勸勸我表姐,油墩子還行,糖炒栗子可真不能吃了。”
“為什麼?”劉嶽不解。
“我表姐腸胃不好,二兩栗子一串屁,這麼一大袋子吃下去……”顧蠻生入戲得快,拿眼梢睨了睨曲夏晚,便以手掩住鼻梁,作出味臭難忍之色。
“你才放屁呢!你滿嘴放屁!”仙女兒哪能放屁,曲夏晚氣得連揮粉拳,當場就把顧蠻生往窗外哄,“你快走吧,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好好好,我這就走。”顧蠻生爬出窗外,站在不鏽鋼花架上,又仰起臉,衝窗前嫋嫋立著的佳人語重心長道,“表姐,我誠懇地建議你,也別浪費那些放出來的屁,拿個塑料袋把它們兜好,以後再碰見那類誇誇其談、欺誘民女的壞分子,就拿出來蹦他一臉——”
顧蠻生聽不得劉嶽剛才顯擺自己的事業,更不滿這倆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沒想到曲夏晚聽不下去他的指桑罵槐,拿起澆花的噴壺,一接蓋子,兜頭澆了過來。一旁的劉嶽被嚇了一大跳,當事人顧蠻生卻放聲大笑,一抹臉上的水珠道:“涼快,再來。”
“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有病。”曲夏晚搭著劉嶽的胳膊往外走,“我爸馬上回來了,你出去等他吧。”
顧蠻生踩著花架又爬下樓的時候,劉嶽皮包裏突然傳出一陣短促活潑的鈴聲。他看見對方從裏頭摸出一件東西,心翼翼的。
一隻大哥大。
以前顧蠻生隻在報上見過,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近距離看見移動電話。
劉嶽掏出來的是第一款進入中國的移動電話,好像叫什麼愛立信,黑色的直板機身非常笨重,像在磚頭上安裝了線。劉嶽接起電話,惜字如金地了兩句。這年頭大哥大比BB機還稀罕,一旁的曲夏晚一直看著他,兩眼流露出向往之色。
顧蠻生已經完全顧不上吃味兒了。他落在地上,仰頭望著月季花架後的劉嶽與他手中的大哥大,隻感胸中熱血豕突狼奔,所有的狼狽與憾恨很快都被另一種情緒取代了。
顧蠻生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1994年。
冥冥之中似有意,二十多年後,他回憶不起那年的巴喬、阿甘與肖申克,隻記得自己當時看見了潮流裹挾中的一種嶄新可能,像春水東去、行星聚攏,它發乎一個人的手掌之間,即將摧枯拉朽地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