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2:靜心寡念難出塵(一)(2 / 2)

“馬韻如……”她想咒罵,每每心存憤恨之時,她都忍不住開口,可每每隻會令她跌入更深的痛苦。她啞了。那個賤人在假死藥裏摻了啞藥,藥得她的聲音低若遊絲。

她扯著鬥篷掩麵。看來,明日她得再備一張麵紗了。此來鄴城,她知危機四伏。可她顧不得。這些年支撐她活著的唯一念想,隻剩得那個男人的消息了。她驚奇,當真是驚奇,貪生怕死的自己,竟然也會為了一個男人一而再地鋌而走險。而那個男人莫說愛她,甚至連個好臉色都不曾給過她。

對著她,他隻有冷漠,甚至鄙夷。她不懂,當真不懂,為何他對著那個女人可以癡情成那副樣子。她和他何嚐不是識於微時,兩小無猜?她甚至比那個女人識他更早,離他更近!他們同拜白馬寺,同住齊雲山。他怎麼就記不得她曾是他的妞兒?

她更不懂,這麼個男人有什麼值得她愛。可她還是傻兮兮地愛了,何時開始的,她都道不清。她想,她當真是因為毀容到生無可戀的地步,不得不找點兒念想。她能想到的就隻剩那個男人。聽說道安大師來了鄴城布道,她便千裏奔來尋他。可剛抵鄴城,竟又得了道安折往洛陽的消息,她便又想著隨去洛陽。

可經了今日,她忽然不急於去洛陽了。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她從涼宮知曉的那個秘密,或許能為她換得某種好處,比如……嗬,她苦笑,她竟淪落到損人不利己的可笑地步了。她搜腸刮肚竟想不到自己還能撈到何種好處,可她就是想去,哪怕是報複下那個女人,叫她平白傷心一遭也好。

她勾起一抹冷漠笑意,挺直腰杆幽幽朝龍城方向而去……

秦國宣室殿,苻堅掂著燕國來的訃告和家書,斂眸沉思。“雲夫人……緣何暴斃?”他撚著麒麟菩提,菩提珠許是被婆娑得久了,澄亮澄亮地泛著柔光。

方和回話:“稟陛下,聽密使說一直在龍城守墓的雲夫人,日前忽然麵見了一位女訪客。那訪客居士打扮,麵刺‘靜心寡念’四字,自稱是前朝趙國石虎的姬妾李菟。”

“李菟?”苻堅蹙眉,昔日趙國第一女官該是顏兒心念的師父莫愁,如何……指節扣著禦案,他折起家書納入屜子,麵色冷峻:“雲夫人暴斃一事,不得泄露半句,尤其是皇後那裏。”

“諾。”

苻堅繞著菩提纏在腕子上,眸光冷厲:“密令王猛,令他追捕李菟。李菟有悖人倫,為圖‘百金’不義賞錢,出賣趙王墓,令一代英主暴屍荒野。前趙王於我苻家有恩,李菟一經抓獲,就地正法,以敬趙王先靈。”說罷,他起身:“吉時將至,備攆椒房殿。”

今日是寶公主的滿月禮。寶公主是天王陛下唯一的嫡女,自是尊貴異常,禮部不敢怠慢,清早便已前赴太廟告上告祖。椒房殿的懸帨禮,亦是天王親力親為。

苻堅鄭重地捧著佩巾,懸於殿門右側,緊接著又行射“天地四方”之禮。杞桑抱著繈褓裏的奶娃娃一路隨著,略顯豐腴的腮頰清淺含笑,一雙美眸泛著漣漪柔光。夫妻不時對望一眼,雖是無聲卻勝卻蜜語萬千。

“東邊戰事吃緊,滿月禮而已,陛下不用特地抽空主禮的。”從殿門踱回內室,杞桑揪住須臾間隙,輕柔低語。

苻堅體貼地接過女兒抱在懷裏:“才出月子,即便是歡喜孩子,也別總抱著,勞傷筋骨。”

杞桑不自覺地撐著腰,不以為然地嬌笑:“臣妾哪有那般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