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雷聲陣陣,伴著隱隱的擂鼓呐喊,淒淒的哀鳴慘叫,鄴宮村似沉入泥沼深潭,墜入陰曹地獄,煎熬著等待著判官的最後簽判。
炕上,三人蜷縮一角,些許瑟瑟。芷芯撫了撫女兒的頭,擠出一絲淒慘笑意,定了定嗓音,道:“桑兒,睡會吧,乖……”
“娘,外頭怎麼了?”一雙星眸無邪地閃了閃,掠過些許驚恐。
顫顫地搖頭,芷芯攏著女兒入懷,又緊緊地覆了覆巧雲的手,蒼白唇角盡是惶恐。
靜,寂滅的靜……空,微曦的空……時,靜滯的時……
忽的,屋外喧囂連天。
哐……哐……哐……
捶門聲急,巧雲望了眼芷芯,幾近跌下炕,跌撞著怯怯應門,卻被一把揪了出去。片刻,兩個士兵凶戾地闖了進來,推搡著母女倆出屋。桑兒被拉拽地些許呆住,木木地被拖著出門。
村落祠堂口,黑壓壓地跪滿了人。村民皆伏地叩首,大氣不敢出。保長跪在正中央,些許顫栗,結結巴巴道:“稟……稟蒲……蒲公,鄴……宮村的人全……全在這兒了。”
一位年過六旬的老者,一身常服,笑容可掬地踱上前來,和顏悅色道:“各位鄉親,都起來吧,鄙人蒲洪今日隻是位虔誠的香客,在此借宿幾宿,隻為一睹鄴宮寺佛光。”
眾人稍稍暗舒一氣,頃刻又是疑惑惶恐,僵住不敢起身。
蒲洪朝身後捎了個眼色。副將鞠了鞠,威風凜凜地上前,揚著嗓子喊道:“鄴宮村聽好了,前太子石世少不更事,難繼大統,新帝即位乃天命所歸。今日,鄴城百姓已順歸天命,皇上已入主太武殿。皇上仁慈,封前太子世為譙王,其母劉氏為太妃。鄴城乃皇都重地,為防燕賊犯境,即日起未得通行令,民眾不得擅離鄴城半步,違者斬立決!”
眾人一凜,頃刻,高呼萬歲。
一怵,芷芯、巧雲低低地對視一眼,麵色大變。待村民散盡,掃了眼村頭村尾嚴陣以待的官兵,芷芯牽著桑兒,拖著步子虛無地朝茅舍踱去,心沉入寒潭般絕望,逃往燕地的路……不通了。
低頭瞅了眼手腕,眉角一擰,桑兒嘟著嘴,慌慌張張地摸索全身,眼眶一紅,竟一把掙脫了母親的手,急亂地四下找尋。
“桑兒,使不得……”從沉思中驚醒,芷芯伸手想扯住女兒卻落了空,急切喝止卻為時已晚。芷芯、巧雲齊齊奔上去前想扯回桑兒,卻被近處的士兵攔住了下來。
迎頭一撞,桑兒撲通一屁股跌坐地上,愣愣地歪側著頭捂了捂,抬眸一凝,一驚一喜,揚手便要攀住眼前的藏藍錦袖。
“唉……”藏藍錦服細細退了一步,縮了縮手,緊了緊麒麟菩提佛珠,瞟了眼地上的小女孩,微微一笑,複又踱前一步,俯身攙了攙。
順勢攀著錦袖站起,桑兒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撅嘴嘟囔道:“哥哥,這是我的麒麟珠……請還我。”
一怔,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嚅唇一笑,古銅膚色襯得炯炯烏瞳神采熠熠,微揚的唇角似拂過一抹暖風,掂了掂佛珠,環視四下,道:“哦?這珠子……我確是撿來的。可麒麟菩提,世間罕見,你個小丫頭……”
桑兒急著踮腳,伸手去夠佛珠,急切道:“哥哥,這是我的……是我的……活佛送的。”
“桑兒,算了,快回來……”芷芯瞥了眼士兵腰間的利刃,急切地搖頭,慌亂無措,心揪作一團,這男孩錦衣華服,定是來路不小,恐怕得罪不起。巧雲嚇得僵住,生生開不得口。
委屈地鼓了鼓腮,淚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桑兒抿唇,盡是惋惜地瞅了眼佛珠,遲遲地挪了挪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