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靖川本不想理她，可是她扒在落地玻璃牆外不走，咖啡廳裏的人都往這邊看，他很不好意思，才起身買單，早早結束了他的下午茶。
高級咖啡廳外有專門泊車的門廊，他站在咖啡廳外等門廊把車開過來，突然就看見那個趴在落地牆玻璃前的女孩直直倒了下去，他趕緊跑了過去，喊道：“喂，喂，你醒醒啊！”
掐她的人中，使勁搖她，都沒有反應，正好門廊把車開了過來，聶靖川打橫抱起她就往車的位置奔去，門廊打開後座車門，他將女孩放上去，轉了一圈去駕駛座。
人命關天，黑色雷克薩斯在柏油路上飛速行駛，中間遇到一個紅燈他都沒停，直接闖了過去。
醫院裏，鼻尖彌漫著消毒水及藥物的味道，很斥鼻，讓人反胃，聶靖川站在外科室外麵點燃一根煙，抽得很是費勁。
普通病房，女孩睜開眼便看見一個男人站在她病床前，背對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麼。
聶靖川聽見女孩起身的動靜才轉身，說道：“你是多久沒吃東西了，營養沒跟上，餓昏的。”
不過聽到醫生說她是餓昏的他還是有點驚訝的，現在這個時代，“餓昏”一個人竟讓人覺得莫不過一個笑話。
“我……”女孩剛想說什麼，自己的肚子發出“嗝”的聲音，她尷尬得扯出一抹笑。
或許是冬天過冷，她身上的淺白色呢子大衣並不保暖，她的嘴唇出現明顯的裂痕，嘴角幹裂，臉部蠟黃幹瘦，明顯陷下去了半分，眼圈黑深，整個人沒有生氣，生生扯出來的笑容，極其難看。
聶靖川將她整個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輕抬下顎眼神望著病床旁邊的床頭櫃，上麵是熱氣騰騰的食物，女孩看見了兩眼直放光，搓了搓雙手抬眼望著聶靖川，得到他的首肯才撲過去端起裝著湯飯的塑膠碗。
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食物是剛才他出門去買的，不知道女孩喜歡吃什麼便隨便買了暖和的湯飯，不僅填肚，而且保暖，他剛才自己也在店裏吃了一份。
“謝謝！”飯末，女孩將塑膠飯放在塑料袋裏裝好，從床上慢慢下來。
“你要去哪兒？回那個公寓嗎？”聶靖川問。
女孩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輕聲答：“嗯。”
“我送你吧！”
“謝謝！”
坐在車裏，聶靖川把暖氣調到最大，車裏終於暖和了下來，也沒聽到旁邊女孩哆嗦的聲音了，他竟不禁笑了出來。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滴滴地發出有節奏的聲音，而一旁的女孩卻漸漸縮緊了脖子，蜷縮在副駕駛的右邊，小巧的身材露出半個空座位，聶靖川發現她不對勁，見她死死盯著自己的手指，他便收了動作。
車子行駛到舊公寓樓下，聶靖川還是堅持將她送上樓，女孩拒絕了，一把推開他跑走了。
聶靖川歎了口氣，看著她隱在黑暗處的背影，還是大步走了上去。
他剛下電梯就聽見樓道傳來了聲音。
“死丫頭，叫你不要出現在老子麵前，叫你不要出來了，你還要出來……”
“對不起，我錯了。”
“老子讓你頂罪是看得起你，要不是當年你不來，她也不會死，讓你在牢裏反省反省，這才幾年，你就這麼想出來去找她！”
……
男人的聲音很熟悉，如果聶靖川沒猜錯的話，是秦東的。
而女聲……就是那個女孩的！
所以秦東要整的人，也是她。
聶靖川站在原地思考，並沒有介入，許久，他悄悄按下律師隨身帶的“取證記錄器”——監聽筆的保存按鈕，收入口袋。
秦東一行人坐上電梯走後，聶靖川才進入樓道，此時女孩趴在冰冷的地上哭泣，邊哭邊喊：“我錯了，我錯了……”
聶靖川不知道是什麼讓一個女孩卑躬屈膝，甚至被踐踏都毫無怨言。這樣的場麵，讓他心生憐憫。
女孩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耷拉著腦袋，然後抬起頭看著聶靖川，伸手對他是又推又打又踢……
“你怎麼還沒走，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為什麼要回來？”
她把所有的痛都在他身上發泄出來，最後化作痛苦被他緊緊擁抱在懷裏。
“對不起……”他說。
對不起，是他讓她的狼狽暴露在人前；對不起，是他不該介入；對不起，是他沒能保護她……
為什麼會說對不起，直到後來，他都沒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