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城市裏都會有許多個相對安靜的街道,那些被歲月遺棄的地方,那些黯淡無光,既無星辰明月也沒有人去眷顧的地方,我願意在那裏,隻是此時此刻的燥熱徹底驅散了我心中存在的悸動。
找到了一個餐廳,門麵不大,裏麵也沒有顧客,走進去,看菜單,老板過來招呼,順帶打開風扇。
新的地方,心裏有些恐慌,這就是獨自在外的感覺?還可以接受,雖然我對這裏已經失去了期待。
點了菜,接下來是等待。
我喜歡等待,不過老板太過熱情,他時不時的問我問題,並不反感,他的口音有些聽不懂,一遍一遍的問,而我隻是怕自己回了錯誤的話題今彼此難堪。
我想掏出手機,然後發現自己裝手機的口袋早已空空,再去看另一個口袋,並沒有遺棄什麼,似乎也沒有什麼可以放棄的。
老板看出我的異樣,用帶著口音的普通話問我怎麼了。我笑笑,
“沒什麼!”
老板被老板娘叫進去幫忙,我則回想自己丟在了哪裏,車站,人群,路口,或者在那個門口,轉身看看,沒有。
算了吧,不是什麼重要物件。
畢業那一年,手機被父親摔了,因此在床上躺了二十,除了吃飯上廁所再沒出去過,也是奇怪,那二十一直睡,沒有感到不適,也能夠睡得著。父親摔手機的原因是我一直玩,這點沒法反駁,的確是我的錯,我不願去反駁。
事實是從父親不再使用暴力改變我的時候便很少和他話,在童年諸多的美好時光裏我能記起的汙點大多和父親有關,或許並不明顯,但兩者形成鮮明對比,使有關父親的記憶顯得刺眼,所以後來我隻能以漠視的心態去麵對父親,而他卻認為是我有意去無視他,甚至以為這跟老冉有關。
我不想找父親解釋,自那次以後我已經認清了事實,所以即使父親再怎樣大聲嗬斥我亦無動於衷。他讓我覺得我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而我也覺得他做的一切亦是理所當然。
我已經不再關心父親是否還能在我身上鑄什麼枷鎖。
吃過飯,原路返回,雖然不太在意那個無關緊要的東西,還是忍不住四處張望兩眼,果不其然,和這個手機也是緣分已盡。
現在是兩點,我想應該給自己定個目標,要是一直這樣下去遲早無路可走。
去四處走一走?不用抬頭,這裏沒有藍白雲,陽光也不那麼嶄新,這樣的氣實在沒有出行的欲望。
那就隻剩下原地了。
兩點十五,我來到那個網吧門口,那個熟悉的字眼,熟悉的氣息,甚至熟悉的記憶與感覺,此刻驅使著我向前走。
我曾因此迷茫,因此慌亂,因此擔驚受怕。原本是怕老師知道,被老師逮到過;後來怕被父親知道,父親也逮到過;再後來就是怕被老冉知道,他對我期望太深,他當著我的麵跟父親談論我的前途,並誇下海口:這子聰明,心也善,雖然有些時候調皮了些,總還是挺上進的,考個好大學完全沒問題。我想總不能讓老冉失了麵子。現在呢,老冉死了,應該無所顧忌。
老冉死了,怎麼忘了這件事!我應該悲傷,應該驚慌,或者異樣。
似乎離那個地方越遠,情緒消失的越快,此刻想起老冉居然沒有一絲愧疚,要愧疚做什麼,老冉大限已至,那麼悲傷呢?似乎也沒剩多少,也不必惺惺作態。老冉的葬禮我錯過了,聽別人也沒幾個人去,最後村委會決定出錢將老冉埋得。
我才發現我似乎是唯一一個將老冉當做朋友的人,那我能做什麼?將悲傷轉變成眼淚?那有什麼用。
似乎我對於老冉來也是個無用之人,是陪伴,也隻不過是逃避現實的借口。從初中畢業開始,我已經不需要去老冉那裏了,如果佳在的話或許我會拉著他去找老冉,佳也走了,而我,似乎隻有逢年過節會在父親的提醒下去看一看老冉,我認為完全沒有必要,雖然我好長時間沒再見過他。
也是從那時開始,我便不斷感受到源自內心的譴責,開始懼怕放假,三個寒暑,哪怕抽出半個時辰的時間便能走到那裏,更快一點,騎摩托十五分鍾。有時候也想不通為什麼會寧願待在家裏也不願去老冉那裏,後來明白了,我也變成了一個等待的人,每逢放假,都會有一些夥伴來找我,我終究陷入現實之中。
老冉偶爾會來這邊轉悠,也會來家裏,向父親詢問我的近況,要是看見了我,必定笑臉相迎,這讓我更加慚愧,我曾那麼懼怕與老冉生疏。。
站在網吧門口,聽見來自前方的談笑,那麼熟悉,他們討論的內容是我所知,大步向前方走去。
“網管,開個機子!”